看著這樣的瑪麗,馬修和斯特蘭奇都感到過意不去。
“我們……”
斯特蘭奇看了馬修一眼,問瑪麗:“在這裡租一個月大概要多少錢?”
“如果隻是住的話,半英鎊已經足夠。”
“好的。”
馬修掏出一英鎊,放在桌上:“我們兩個計劃在這裡住一個月,這是我們的房費。”
“這……這也太……”
瑪麗欣喜若狂。
生活在底層的她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見過英鎊。
哪怕是最慷慨的主顧,也隻願意給她一個先令的服務嘉獎。
而他們……
馬修又拿出一個先令:“我們有事,暫時離開一下,希望回來的時候看到桌上擺著新鮮的麵包和湯。”
“沒問題!我一定……一定……”
瑪麗感動得眼淚衝出眼眶,臉上的廉價鉛粉被衝出條條的溝壑。
斯特蘭奇看不下去,催促馬修趕緊離開。
……
走出簡陋的房間,穿過兩旁都是同樣簡陋破爛的房間的走廊,馬修和奇異博士走出類似二十一世紀的政府廉價公寓的二層小木樓,站在臭氣熏天的巷子口。
“接下來想去哪裡?”斯特蘭奇問。
馬修:“白教堂。”
“白教堂?”
斯特蘭奇麵色大變:“我早就不是教徒了!”
必要的時候甚至會借用惡魔的力量。
奇異博士在心裡補充說。
馬修看穿奇異博士的不安,提醒說:“我去過白教堂,教堂內沒有任何神聖力量。”
“……白教堂內沒有神聖力量?”
奇異博士很驚訝。
他原以為無法在這個時空的英國倫敦使用魔力是因為城市內充斥著強烈的神聖力量,魔法被神聖力量排斥。
“沒有神聖力量,但是存在黑魔法的氣息。”
“你確定?”
“非常確定,”馬修說,“畢竟我的生理學父親是個黑魔法天才。”
“那你在黑魔法領域……”
“我沒有學過黑魔法。”
“呃……”
斯特蘭奇非常確定馬修在撒謊。
但他沒有證據,隻能暫時接受馬修的“沒有學過黑魔法”設定,走進被黑魔法盤踞的白教堂。
……
……
“他們去了白教堂?”
聽完桑塔人斯塔克斯的回報,蜥蜴夫人瓦斯特拉露出微妙的笑容。
珍妮不解,詢問戀人:“你的笑容看起來好像——”
“我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瓦斯特拉說,“最近,在白教堂附近,幾乎每天晚上都會發生血案,死者的死亡姿態酷似開膛手傑克的作品。”
“你懷疑開膛手傑克也被送到了這個時空?”
瓦斯特拉笑了笑,手指輕撫珍妮的麵容:“親愛的,現在是談情說愛的浪漫時刻,不要談開膛手傑克這麼血腥的話題,好不好?”
“明明是你先挑起這個話題!”
“可是我現在更想——”
“夫人,蘇格蘭場的羅伯特先生想要見您。”
早些時候故意把自己打扮成濃妝豔抹的女支女嚇跑馬修但如今已經洗去濃妝恢複古典端正模樣的占卜館前台工作人員艾麗莎輕敲門扉,打斷女主人的浪漫情趣。
“他找我做什麼?”
“不清楚,我懷疑他找夫人是為了白教堂區的連環殺人案。”
“果然……”
瓦斯特拉點點頭,讓艾麗莎將羅伯特帶去五號房間等候。
戴光學麵紗的時候,她抬頭看了眼天空。
蜥蜴人的本能告訴她,一場前所未有的黑暗正在逼近。
……
……
“……怎麼會這樣!”
走進白天分外空曠的白教堂,斯特蘭奇頓時被撲麵而來的黑魔法氣息壓得喘不過氣。
緊接著,他發現徘徊在白教堂內的黑魔法氣息與他熟悉的任何一種黑魔法都沒有直接關聯,無法建立聯係,更不可能使用。
“這裡確實不同尋常,”馬修說,“無法使用魔法,卻存在強大的黑魔法,明明是教堂,卻沒有神聖力量……”
斯特蘭奇打斷馬修的感慨,徑直問:“你對這種情況是什麼看法?”
“我不知道。”
“那你還——”
“我覺得這裡可能存在突破。”
“……”
斯特蘭奇再次沉默。
他覺得他一定是被黴運之神附體了,所以才會頻繁匹配糟糕的隊友。
“……開心點,奇異博士。”
馬修言不由衷地安慰著,帶斯特蘭奇走向空無一人的祭壇,指著在他的視野中正不斷滴血的十字架聖象,說:“你看到了什麼?”
“十字架聖象,造型看起來像有年份的古董,大概率很值錢……”
“僅僅這些?”
“難道你能看到彆的東西?”
“是的,我能看到彆的東西。”
馬修伸手,握住斯特蘭奇的手,將部分視野與奇異博士分享。
“……上帝啊!”
斯特蘭奇一陣哆嗦。
他看到了什麼!
濃密不可驅散的黑暗聚集在白教堂的穹頂,神聖的十字架正淅淅瀝瀝的滴血,濃稠的鮮血在祭壇表麵積出深紅水窪……
“這是幻覺,對不對?”
不願接受現實的斯特蘭奇決定自欺欺人。
馬修搖搖頭,誠懇地告訴他:“這些都是真實存在的。”
“但是我看不到,”斯特蘭奇說,“隻要我甩開你的手,我就——”
“你已經看到,你無法自己騙自己。”
馬修握緊斯特蘭奇的手,強迫他麵對黑暗的現實:“白教堂正在被黑暗吞噬,一旦黑暗突破教堂,就會立刻擴散到整個白教堂區,殺死居住在這裡的窮人們!”
“他們本來就活得生不如死,如果……如果……”
斯特蘭奇說不下去了。
他的良知不允許他說出這麼冷血的話。
馬修這時卻鬆開了斯特蘭奇的手。
黑暗與血腥瞬間消失,視野又恢複了端莊神聖。
然而——
就像馬修說得那樣,他已經看到真相,他無法自己騙自己。
在這片端莊神聖的假象背後,是隨時可能被黑暗吞噬的殘酷真實。
“我們……”
斯特蘭奇艱難地張開嘴唇:“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馬修說,“我原以為你和我一樣都能看到這些,然後用你豐富的對抗黑暗的經驗幫我出主意。”
“……那你現在是不是很失望?”
馬修搖搖頭:“確實有一點失望,但也驗證了我的另一個猜測。”
“什麼猜測?”
“……”
“不能說?”
“隻是個不成熟的想法。”
“那你還——”
話音未落,神父走進禮拜堂。
斯特蘭奇急忙低頭,裝做虔誠的信徒。
馬修則徑直走向神父:“你好,我是蘇格蘭場的便衣警探。”
“蘇格蘭場?”
神父麵露不悅。
和後世的認知不同,十九世紀二三十年代,倫敦警察隊剛剛成立時,蘇格蘭場在民眾心中風評極差,以至於蘇格蘭場首次派便衣警探值勤時,公眾高聲大呼,拒絕“間諜”出現在身邊。
直到十九世紀後期,倫敦的治安因為便衣警探的投入使用出現明顯好轉後,人們才逐漸接受並信任蘇格蘭場。
所以,神父表情不悅,馬修卻毫不在意,慢悠悠地解釋說:“上麵已經注意到白教堂區頻繁發生惡性死亡事件,並且很可能是一場極端惡劣的連環殺人案。”
“你們有辦法阻止撒旦?”
神父嘲諷的看著馬修和斯特蘭奇。
奇異博士:“……”你還沒問就認定我和他是一夥的?
馬修:“至少我們身為警探應該為公眾做些事情,而不是放任撒旦在黑夜中徘徊,濫殺無辜。”
“我們不需要你們的幫助,父神已經回應我們的祈禱,徘徊在白教堂區的惡魔很快就會被製服。”
神父傲慢地拒絕了馬修,甚至抬手示意趕走他們。
斯特蘭奇:“……”
馬修:“……”
好吧,既然這些人不歡迎自己,他們也隻能——
“告辭。”
馬修帶上禮帽,和同樣不受歡迎的斯特蘭奇一起走出早已成為黑暗巢穴、住在裡麵的人卻毫無覺察的白教堂。
站在白教堂前,斯特蘭奇問馬修:“你相信神父的話嗎?”
“難道你相信?”
馬修反問斯特蘭奇。
斯特蘭奇笑了笑,說:“我和你一樣。”
然後他又說:“神父已經明確拒絕了我們,甚至打算把我們趕走,如果強行留下來,很可能遭遇——”
“他作為神父,確實有能力發動教眾驅趕我們,”馬修狡黠一笑,“然而,這裡是倫敦東區,最混亂的倫敦東區。”
“你想賴在這裡?”
“直到找到以撒旦之名殺人的凶手或是找到回家的辦法以前,我都不會主動離開。”
說著,馬修看了眼天空。
他看到教堂的尖頂上空徘徊著濃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