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趙姬確實生得美麗。”說話那人又說一句。
“生得美麗也是一個下賤東西,他們趙家給她冠姓,不就是想要掩藏她低賤的出身將她賣個好價錢嗎?不然憑她也配入雲澤台?”孫氏女氣都喘起來。
翡姬連忙握緊孫氏女的手,連忙找話寬慰:“剛剛大家都低著腦袋伏在地上,趙姬就是有張漂亮的臉蛋,太子殿下也看不見。”
孫氏女還是不能順氣。她生得方臉小眼,打扮起來勉強算是清秀,相貌是她最大的心病,而高貴的出身則是她心中最大的倚仗。她最恨那些容貌出色出身低賤的女子,連她都不曾擁有的好皮相,一個低賤的人就更不配擁有了。
對於那些奴隸,她可以為所欲為,但對於冠了趙姓的趙枝枝,她不得不遵從一個貴族該有的姿態。她可以罵她奚落她戲弄她,但是不能傷她打她取她性命,更不能取她滾燙的鮮血喝下以求美麗的容顏。
所以孫氏女萬分厭惡趙枝枝。從前有一個趙姝護著趙枝枝,沒想到入了雲澤台,還有一個瘋瘋癲癲的越女擋著。
越女甚至會在她拿趙枝枝取樂後,半夜衝入她的寢屋,塗得比鬼還白的臉貼到她臉上,聲音嘶嘶透著冷氣:“誰準你弄哭她?你配得上她的眼淚嗎?”
想到這,孫氏女不由渾身一個顫栗,下意識去尋人群中越女的身影。
越女早已帶著龐桃走開了。
孫氏女回過神,眾人的話題從趙姬轉到了帝太子身上。
忽然翡姬問:“不知殿下以後會如何待我們?”
孫氏女高昂頭顱:“自是為我們定下名分,而後擇人寵幸。”
雖然為吳姬的事所驚,但眾人很快又高興起來。她們迫切地盼著到帝太子身邊去,她們認定,隻要她們不像吳姬那樣無禮,帝太子定會疼愛她們的。
建章宮丙殿。
姬稷由小童伺候著褪去重重絲蟬外衣,解開嵌寶龍紋帶鉤與大佩,換下威儀的九重章文烏色袖衣,著一件家常絳色褒衣大袑,腰間覆蔽膝,半坐小榻,一隻腳垂下去。
昭明取過小童手裡的白襪,捧起姬稷的腳,親自替他結襪。
“這不是在王宮了,孤是雲澤台的主人,在這裡,孤無需忌諱任何禮製。”姬稷奪過白襪自己穿上,聲音輕和:“以後你不必再做這種事。”
昭明堅持為他穿好另一隻襪:“都做慣了,不做反倒難受,求殿□□諒。”
姬稷眼眸微閃,伸手拽住昭明的衣袖又放開,恢複平日正經端坐的儀態,對昭明說:“孤餓了,孤要吃飯。”
帝太子正式入主雲澤台並非小事,姬稷得先祭祖,而後遵循一大堆瑣碎的禮數,然後才能順利出行從王宮朝雲澤台出發。可以說他今天一睜眼就沒歇過,雖然平時一睡醒也是忙前忙後,但像今天這樣不給飯吃,還是頭一回。
姬稷快餓壞了,小童一將膳食擺上來,不到片刻,飯菜全都進了他的肚裡。
“再來一碗。”
吃了三大碗香甜的米飯,一隻燒鵝,一盤魚膾,一道牛漬,一碟羊脯,姬稷總算飽了。
他優雅地擦了擦嘴,用鹽水漱過口,喝一杯冰涼的桃酒,心滿意足地舒口氣。
腦海中將今日要看的竹簡細分好,明日幾時出發去王宮向王父問安,後日要召哪幾位遠道而來的賢士相見,沉思半個時辰,而後才想到這雲澤台的事。
“將雲澤台修繕之後的地圖拿來。”姬稷吩咐。
昭明展開畫在絲帛上的地圖,地圖上幾處標出來的地方,全是擴建之後的殿室。
其中改動最大的是南藤樓,已由原來的三層高改成五層高,樓身加牢加固,內裡裝飾極儘奢侈,雕梁畫柱,金玉為階,已不再是當初不起眼的小破樓。
如今的南藤樓,說是雲澤台最精致的殿室也不為過,最妙的是,站在南藤樓頂樓的畫階,可以將建章宮門前出入收之眼底。
季玉改建南藤樓時,曾為南藤樓能夠俯瞰建章宮這一用處忐忑不安,托季衡請示姬稷後,才敢放心去建。
昭明問:“殿下,可是要為貴女們分配居室?”
姬稷圈出南藤樓,“這個地方,給趙姬住。”
昭明應下:“喏。”
姬稷躺回榻上,不見昭明跟過來,睜開眼一看,昭明還舉著地圖沒動。
姬稷:“收起來罷,舉它作甚?”
昭明一愣:“殿下不為雲澤台其他貴女分配居室?”
姬稷:“為何替她們分配居室?”
昭明聽明白了,忍不住提醒:“可她們畢竟是各家送來的好意,其中不乏出身高貴的大族長女。”
姬稷翻了翻名冊,看到幾個有點用處的大姓,道:“隨便騰間屋子讓這幾個人搬進去住,比照尋常門客的用度即可。”
名冊上還有好幾個殷國的貴族之女,姬稷:“這幾個先留著。”以後找機會送出去,興許還能送到各諸侯國去。
至於剩下的。
姬稷合起名冊,打個哈欠,重新躺下:“當初各家送女,宣稱為奴為婢供孤差遣,既如此,便讓她們留在雲澤台做洗衣掃地的宮人,前陣子正好賞過糧食與布匹,就當是今年的年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