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開口的那位小姐頭垂的更低了。
蘇梓芸看向唐嬌嬌,眼裡露了感激之色。
唐嬌嬌衝她眨眨眼,兩人相視一笑,各自低頭用飯,再無人出聲。
用完午飯,蘇梓芸便將唐嬌嬌帶到了自己的閨房中,她知道,唐嬌嬌此次登門除了因為臧山,定還有其他要事。
唐嬌嬌也不扭捏,直接說了來意。
蘇梓芸倒沒料到她是因此而來,著實怔愣了許久。
“你是不願嗎。”
見蘇梓芸麵露難色,唐嬌嬌小心翼翼的問,莫非是她會錯了意,蘇府還有爭太子妃的想法?
蘇梓芸知她誤會了,忙解釋道:“不是不願,而是,臣女這次也沒把握能奪魁。”
唐嬌嬌聽她如此說才鬆了口氣,遂笑著道:“你放心,隻要你願意奪魁後放棄太子妃之位,此次花神,非你莫屬。”
“為何?”蘇梓芸不解。
不是她自謙,而是她知道秦霜婷此次做足了準備,她根本沒把握贏她。
唐嬌嬌起身,徐徐道:“花神是代表南慶向上蒼祈福,不僅要才情出眾,更要品行端正,心境良善。”
說到此處,她轉身看著蘇梓芸道:“你此次出事,可有想過緣由。”
蘇梓芸一怔,須臾後點頭:“想過。”
“所以你應該知道,對方是衝著什麼來的,你是上一屆的‘花神’,是她們坐上太子妃之位最大的阻礙,你若出事,最大的受益者是誰,亦或者說,你擋了誰的路。”
唐嬌嬌沒有經曆過京中的爾虞我詐,但江湖上的腥風血雨亦不少,她不傻,隻仔細思索後便能猜到個大概。
蘇梓芸一個閨中貴女,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可能與人結下這種深仇大恨,竟狠心到要用如此惡劣的方式毀了她。
最大的可能便是她擋了誰的路,而又恰逢百花節將至,答案不難猜測。
而敢動她,且能動得了她的人,屈指可數。
蘇梓芸神色複雜的看著唐嬌嬌,猶豫片刻後才道:“我心中是有猜測,但是……”
但是知道又如何呢。
“是秦霜婷,還是宋玉瑤。”
唐嬌嬌偏頭,輕笑著道。
她昨夜已讓如宛將京中貴女詳細說與她聽了,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隻有這二人敢對蘇梓芸下手。
“秦霜婷是當朝太傅的嫡長女,在身份上壓你一籌,宋玉瑤是夫君的表妹,皇後娘娘的嫡親侄女兒,論身份,比秦霜婷還要尊貴幾分。”
“且這二人皆心係於夫君,她們都有對付你的動機,所以,你覺得會是誰。”
蘇梓芸沒料到唐嬌嬌會如此直接,當即驚的半晌沒說話,這二人都與太子殿下關係匪淺,她就算懷疑,也不敢捅到太子殿下麵前去。
“你是在擔心夫君會偏袒她們?”唐嬌嬌一眼便看穿了蘇梓芸心中所想。
蘇梓芸忙頷首:“臣女不敢。”
唐嬌嬌上前將她扶起來,很是篤定的道:“夫君絕不會偏袒犯罪之人。”
蘇梓芸抬頭,眼裡有著明顯的驚愕:“蘇側妃的意思是……”
唐嬌嬌歪頭一笑:“我的意思是,有仇報仇,有怨抱怨,不必有所顧忌。”
頓了頓又加了句:“當然,這也是夫君的意思。”
蘇梓芸眼眶開始發紅,她回府冷靜下來後,便大致想明白了,她沒得罪過什麼人,唯一便是有人不想她參加此次的百花節,而敢對她下這般狠手的不外乎那兩人。
她本還以為殿下出麵護她是因為早就窺探出真相,要他們就此作罷,可沒想到……
蘇梓芸咽下哽咽,鄭重的朝唐嬌嬌行了一禮:“謝蘇側妃。”
她不是聖人,遭此番變故她不可能不恨,若那日臧山沒有發現她,後果不堪設想。
她想報仇,可那人與殿下關係匪淺,她恰巧又是承了東宮的恩情,父親母親都隻能咽下這口氣。
“不必謝我。”唐嬌嬌將她扶起來:“這世上哪有人犯了罪不付出代價的道理。”
頓了頓又湊近蘇梓芸,軟軟的道:不過你若真想謝,就用儘全力奪得這次花魁好不好。”
蘇梓芸見唐嬌嬌歪著頭湊近自己,知道她是有意在哄她開心,遂沒忍住彎了唇角:“好。”
那人費儘心機不就是想奪花魁做太子妃麼,她偏不會讓她如願!
姑娘家的感情說來就來,兩人雖相識不過幾日,但卻是真的如唐嬌嬌所說,她們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末時過後,才有丫頭來稟報說臧山那邊下了宴席,唐嬌嬌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蘇梓芸。
“聊這麼久,想來蘇大人與臧山也是相談甚歡。”
聽出唐嬌嬌語氣裡的揶揄,蘇梓芸垂下頭不做回應。
唐嬌嬌見她露了羞澀,也沒有再繼續打趣,喚來如宛一道去了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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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管家領著一個黑衣人進了賀北城的書房。
賀北城屏退管家,才讓他稟報。
“稟殿下,屬下等查出梨花宮宮主並無父母,是五年前突然出現在江湖,創建了梨花宮,但據查證,梨宮主失去了十年的記憶,不記得十歲之前的事。”
賀北城身子一僵。
失去了十年記憶!
所以,若她真的是嬌嬌,不認得他也在情理之中。
就在那一瞬間,那些巧合在他腦海裡不斷放大。
‘五日前,鳳女再現。’
那天,剛好是他帶她進京的日子。
‘紫薇星與鳳女同時駕臨普安寺,倒是百年來第一遭’
同時,他一直忽略了這兩個字,那天隻有她是與他同時入的普安寺。
‘你多大了’
‘好像,二十’
二十歲,年紀對的上。
‘我天生便受小動物喜歡,它們都很喜歡親近我’
‘它不僅喜歡主子,還很信任主子’
與她一樣,被小動物毫無緣由的親近。
賀北城的麵色越來越凝重,這麼多的巧合,當真隻是巧合嗎。
“等等,你們買這麼多麵做什麼。”
“回管家,是蘇側妃昨日早飯要了麵條,今兒小的們便出去采買了些新鮮的麵粉備著。”
“是這樣啊,去吧,蘇側妃吩咐了什麼都照做。”
“是。”
書房離側門不遠,賀北城能清晰的聽見管家與下人交談的聲音。
昨日,麵條。
腦海裡一個念頭飛速劃過,昨日是嬌嬌的生辰,而她要了麵條!
他記得,宋嶠說過的她喜好的食物中並沒有麵條,所以最大的可能是,昨日是她的生辰!
賀北城砰的起身飛快出了門。
他得去找她,他要確定她到底是不是他的嬌嬌!
-
唐嬌嬌與蘇梓芸作彆後,便離開了蘇府。
行至一半,她才掀開車簾瞧著臉色微紅的臧山:“你沒事吧。”
臧山捂了捂額頭:“謝蘇側妃關心,屬下沒事。”
許是喝多了,話也就多了些:“竟不知蘇大人還好這杯中之物,還好我酒量尚佳,不然還真要回不去了。”
唐嬌嬌看著侍衛的蠢樣,冷笑一聲:“是啊,你酒量好,好到把蘇大人灌倒被人抬回了寢房。”
臧山皺眉:“那是他非要灌我的,就那酒量,還想把我灌醉,切。”
唐嬌嬌:“……”
他該不會蠢到到現在還以為人家蘇府是為了謝他才給他下的帖子吧。
唐嬌嬌深吸一口氣,心黑的妖精身邊怎麼會有這麼遲鈍的人。
她突然想到了那兩位將軍。
完了,那兩個該不會在這事上也跟這個人是一個蠢樣吧。
那她這紅娘,該怎麼做……
唐嬌嬌頓時覺得責任重大。
就在這時,唐嬌嬌皺了皺眉,她感覺了殺意,下意識偏頭望去,然後她當場便呆滯了。
瀟香!
她是不能出門還是咋地,一出門就遇到她!
這一次,還被逮了個正著。
“臧山,還能打麼。”唐嬌嬌盯著離她越來越近的人,沉著臉道。
臧山一愣,很快也發覺了不對勁,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自馬車邊緣抽出一把刀。
進尚書府不好佩戴兵器,但他向來是兵器不離身,是以進府前,他將刀藏在了車身上。
唐嬌嬌放下車簾,朝如宛道:“如宛,立刻回宋府求救,從後麵下去,快!”
瀟香是個瘋子,她找了她這麼久,見了她一定不會手下留情。
且她絕不是一個人在此,她的人心狠手辣,不會放過與她在一處的人,她的內力如今才恢複一成,護不了如宛,
如宛一臉茫然,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見唐嬌嬌打開了馬車後門,乾脆利落的將她推了出去:“回去找夫君求救,往人多的地方跑。”
唐嬌嬌關上車門,將如宛擋在了外頭,又鑽出車廂對車夫道:“趕快點!”
車夫會武功,足矣自保。
此時,臧山已與瀟香交上了手。
如宛被丟下車後,見前麵有許多人拿著劍的人在追馬車,她終於反應過來是遇上了刺客,當即便嚇得臉色發白:“主子!”
主子哪裡是要她回去搬救兵,分明是在救她。
如宛心急如焚,抹了把臉上的淚咬咬唇當機立斷的往宋宅跑。
她此時追上去根本不管用,還不如趕緊去找殿下求救。
瀟香一共帶了六個人,個個武功都不弱。
馬車很快就被逼停,車夫拔出馬背上的劍護著唐嬌嬌:“蘇側妃,您在裡麵彆出來!”
唐嬌嬌自然不敢出去,她出去不僅起不了作用,還會讓臧山二人分心。
她掀開車簾觀戰,臧山與瀟香的武功不相上下,一時間誰也奈何不了誰,車夫一人攔下六個,逐漸處於下風。
唐嬌嬌摸出銀針捏在手裡,她不能用內力,否則內傷與毒都會加重,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此時恰好見車夫將六人逼離馬車片刻,唐嬌嬌咬咬牙,飛快鑽出馬車拉起韁繩:“駕!”
他們的目標是她,隻要她想辦法拖延些時間,或許能等到賀北城。
隻願如宛那丫頭能跑快些。
如宛用儘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往宋府跑,邊跑邊哭,惹得人頻頻側目。
恰此時,有一漂亮公子騎著馬慢悠悠的迎麵而來,他饒有興味的挑了挑眉,這是哪家的丫頭,跑的這麼快,是遇著鬼了?
而後,就那麼巧合的,如宛因跑的太快跌在了他的馬前。
漂亮公子一驚,忙道:“你你你……你彆碰瓷啊,本公子可沒撞你。”
公子身邊的下人忙上前趕人,如宛淚眼朦朧中看見了那匹很是健碩的紅馬,當即連滾帶爬的起來:“公子,求求你,借馬一用可好。”
“啊?”漂亮公子一愣,他這麼好看的人在這兒她不看,倒看上他的馬了?
“公子,求求你,我家主子遇到危險了,我要回去求救,求你借馬一用好不好。”
如宛此時什麼也顧不得了,也不管對方是誰,上前抓著他的腿便不撒手。
漂亮公子嚇得忙要收回腿,可奈何如宛力氣太大,一時間連兩個下人也沒將她拉開。
許是見人哭的著實可憐,又許是受不了此番糾纏,漂亮公子皺著眉道:“你先撒手,借給你就是。”
說完又覺不對:“你會騎馬?”
如宛頓了頓:“不,不會。”
漂亮公子:“!”
“不會你還借馬!”
“公子,嗚哇,求求你救救……”
見人又要鬼哭狼嚎,漂亮公子深吸一口氣:“你彆哭了,說,你要去哪裡。”
如宛打了個哭嗝:“宋……宋宅。”
漂亮公子一滯,睜大眼盯著她:“宋宅!”
是他想的那個宋宅嗎?!
漂亮公子凝眉,京城好像也沒有彆的宋宅。
他忙吩咐兩個下人:“把她弄上來!”
馬蹄聲起,飛快的駛向宋宅。
如宛在疾馳中勉強清醒,她詫異的問:“公……公子怎麼知道宋宅,還知道怎麼走。”
漂亮公子冷哼了聲,沒理她。
最好是真的有急事,否則他就把她拿去喂魚!
半刻鐘後,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聲音。
“殿下!殿下!”
漂亮公子深吸一口氣,在看到對麵的人後,才忍住沒把馬背上的丫頭扔下去。
“籲!”
馬還未挺穩,如宛便跳下了馬,摔的手掌見了血,她卻像是絲毫未察覺,哭喊道:“殿下,主子遇到刺客了,殿下快救主子。”
賀北城心中一跳,上前幾步將如宛拉起來:“怎麼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就在回來的半路上,突然闖出來幾個拿著劍的人,不由分說就打起來了,主子把我推下馬車,讓我回來找殿下。”
如宛哭的雙眼紅腫,頭發也淩亂不堪,看著的確是嚇得不輕。
賀北城眉眼一沉,心知這應是遇上瀟香了。
“知安,你送她回去。”
從頭到尾,漂亮公子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賀北城就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皺著眉低頭,與如宛大眼瞪小眼。
半晌,如宛才驚訝道:“公子與殿下相識。”
漂亮公子翻了個白眼兒:“蠢丫頭!”
“這京城還有誰叫知安的?”
如宛:“……”
誰叫知安。
知安,那不是……
如宛驚愕的睜大眼:“宋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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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嬌嬌趕著馬車飛快前行,後頭已有兩人擺脫車夫的阻攔追了上來。
因著人群太過密集,馬車根本跑不快,很快便有一人踏上了車頂。
在那把劍離唐嬌嬌隻有一寸時,她偏頭跳下了馬車。
無內力護體,唐嬌嬌硬生生摔下去,疼的齜牙列齒。
隻她還來不及爬起來,又是一劍砍了下來,她就地打了個滾,勉強躲過那一劍。
借著街道兩邊的障礙,唐嬌嬌躲過了幾次致命的攻擊,但她的運氣不會一直這麼好,在另一人追上來後,兩人將她緊緊困在中間。
唐嬌嬌捂著受傷的胳膊往後退,但背後是牆,已退無可退。
賀北城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心中一緊,飛身而去:“阿梨!”
但他畢竟離得太遠,來不及阻止刺向唐嬌嬌的那一劍。
“唔!”
唐嬌嬌飛快轉了個身,躲過穿心一劍,卻也劃破了她的背。
“阿梨!”第二劍砍下來時,被賀北城一掌攔了下來,他將唐嬌嬌護在懷裡,瞥了眼她背上的傷口。
而後,賀北城整個人僵住了。
劍氣劃破了衣裳,從肩膀到背上的衣裳破損了很大一條口子,一個拇指大的疤痕清晰可見。
他認得那個傷疤!
那是嬌嬌七歲那年,救妱妱留下的!
“夫君小心!”
唐嬌嬌痛的額頭冒著冷汗,她餘光瞥見那人又是一劍刺來,賀北城卻半晌沒動靜,忙驚呼了聲。
賀北城回神,沉著臉一掌揮出,僅僅一招,兩人便斃了命。
賀北城攔腰將唐嬌嬌抱起,聲音溫柔的不像話:“彆怕,我在。”
不知是不是痛的狠了,唐嬌嬌竟聽見他聲音裡的哽咽,昏睡前,她的臉上落下一滴冰涼。
是下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