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睡中的太子, 卸下平日的清冷,看著很是溫和無害。
唐嬌嬌手肘撐在枕頭上,托腮安靜的看著他,覺得這妖精怎麼也看不夠。
賀北城是生生被她的視線灼醒的, 睜開眼, 入目便是她眉眼彎彎的模樣。
“阿梨。”
剛醒來聲音還帶著一絲沙啞, 聽著格外誘人。
唐嬌嬌伸手戳了戳他的腮, 笑道:“你昨晚乾什麼去了?”
賀北城起初還有一絲茫然,明白過來她的意思後,眼裡浮現一絲鬱結,捉住她的手。
“阿梨覺得,孤能去乾什麼了,嗯?”
唐嬌嬌的手猝不及防被抓住,思索半晌才反應過來。
“夫君。”
很快,她就差覺到了不對勁。
唐嬌嬌憋著笑, 一動不動的看著賀北城。
太子看見她眼裡的笑意,愈發氣結:“不許笑。”
“噗……”她心裡確實是不想笑的,但她忍不住。
見男人臉色越來越沉, 唐嬌嬌趕緊將笑聲憋回去, 扯了扯他的衣袖, 軟軟道:“夫君我不是故意要笑的。”
“嗬……”
賀北城:“不是故意,是有意的?”
唐嬌嬌抿著唇忙不迭地搖頭。
“還有兩月。”
“什麼?”
“今日欠下的,孤定會加倍還給阿梨。”
唐嬌嬌愣了片刻, 才明白他的意思, 她耳尖隱隱發燙, 眼神躲閃:“大, 大可不用。”
“不用?”太子眼神微沉:“不行, 孤不能委屈阿梨。”
唐嬌嬌覺得臉也開始燙了,察覺到有些危險後,急忙朝外頭喊了聲:“屏珠,進來……唔。”
但來不及了,她的唇很快就被堵住了。
屏珠剛要應聲便聽得最後那聲輕哼,她與銀川對視一眼,兩人默默的往後退了一步。
大約過了一炷香,裡頭才傳來太子的聲音:“進來。”
伺候洗漱時,屏珠瞥了眼唐嬌嬌嫣紅的臉頰與微腫的紅唇,無聲抿了笑意。
太子因大婚可休朝一月,清竹殿前所未有的清靜,彆說朝中奏折,就連詹事府都很識趣的沒來一人打擾。
於是婚後幾日,那隻叫軟軟的貓兒就成了太子太子妃最大的樂趣。
按照規矩,太子妃應成婚三日後歸寧,但因唐嬌嬌早已是孤身一人,這個日子她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但沒想到,這日的清竹殿熱鬨的雞飛狗跳。
午後,唐嬌嬌收到了師父的回信,因厭雪未歸,她又急著知曉換顏丹一事,便讓漁瞳給天山送了信,這一次回信倒是極快,說了一堆恭喜她新婚的祝福,然後才進入正題。
換顏丹的解藥是師父在她昏迷時給她喂的,而服用解藥後同樣需三月才會完全恢複她本來的容貌,這也讓唐嬌嬌鬆了口氣,至少她的臉不會在一夜之間就變了。
隨著信一道來的還有一張易容皮,是她現在的這張臉。
如此也就沒了隱患,不必擔心恢複容貌後有人認出她。
至於她問的未婚夫一事,信裡一字未回,隻在最末尾留了句。
‘其餘疑惑,相見之日可解。”
至於何時相見,沒有明說。
唐嬌嬌燒了信,無聲歎了口氣。
她很乖,脾氣也很好,尤其格外的尊師重道,跟師父動手這種事,她是絕對不可能做的。
但是……
把師父在外頭喝酒賭牌九的事偷偷告訴師娘,是她應該做的。
於是,宮主洋洋灑灑寫了一篇告狀信,讓厭雪送給她的師娘。
看著紅色的鳥兒消失在高空,唐嬌嬌心裡的氣悶徹底消散。
哼,看師父還敢不敢不給她回信!
做完這一切,唐嬌嬌又細細打量了銅鏡裡的臉,好在除了那兩處細微的變化,再也沒有其他異常,她摸了摸眼尾的那顆紅痣,師父說恢複容貌後,它不會消散。
這顆小紅痣陪了十年,她早已看習慣了,還挺喜歡的,不散就不散吧。
也算是這張用了十年的臉,留下的最後一點印記。
而另一邊,幾乎在同時太子也收到了回信。
可比起唐嬌嬌滿滿的一張紙,太子的就顯得簡單了許多,許多。
一張紙上,隻有不到兩行字。
‘乖徒兒勿憂,嬌嬌身份與乖徒兒所猜一致,換顏丹解藥已生效,三月內恢複真容,其餘疑惑,相見之日可解,勿尋。’
太子看完久久沒說話。
臧山明顯的感覺到了他家殿下的不虞。
“殿下,蘇掌門說什麼了?”
賀北城將信遞給他,沉默不語。
臧山看完後皺了皺眉,隨後安靜的將信放在燭火上燒儘。
殿下去了那麼多封信,結果隻得了短短幾句話。
關於那位大師兄和太子妃殿下之事卻是一字未回。
怪不得殿下會生氣了。
臧山眼珠子一轉,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殿下與太子妃殿下同是天山掌門人的親傳弟子,那……殿下,是師兄,還是師弟?”
賀北城抬了抬眸,唇角幾不可見的一抽。
他倒是忽略這個問題了。
“若按照時間先後來看,天山掌門人是救太子妃殿下在前,那……殿下算是太子妃殿下的師弟?”
臧山覺得有些恍惚,明明說好是唯一的親傳弟子,結果多了一個師兄和師姐?
師姐還是自己的妻子。
謔,刺激!
他覺得他此時不應該笑,真的不應該,但他也是真的忍不住。
賀北城瞧了眼侍衛垂著頭抖動的肩膀,忍無可忍:“滾出去!”
“是!”
臧山滾的快極了,一邊笑,一邊滾出了大殿。
然很快,他的笑容便僵在了臉上。
隻呆愣了一瞬,臧山便飛快斂去笑意,恭敬行禮。
“三公主。”
賀北妱唇角淺淺的笑意也瞬間消失無蹤。
“臧大人心情很好,可是好事將近。”
臧山一愣,半晌沒有回話。
臧大人,她開始喚他臧大人了。
賀北妱微微側目看向身後,雲眠采蕙微微頷首,退了幾步立在廊外不遠處守著。
見四下無人,賀北妱才緩緩走近臧山,麵無表情的輕聲道:“你與梓芸的事本宮知道了,此事雖無外人知曉,你也並未趁人之危冒犯梓芸,但蘇家書香門第,極重此中名節。”
頓了頓,她又道。
“本宮準備離開蘇府時,蘇夫人避開梓芸見了本宮。”
臧山身子一僵,他突然不想她再繼續說下去。
“你知道蘇夫人求本宮什麼嗎。”
臧山唇角動了動,還沒來得及阻止,便聽賀北妱道:“她求本宮說和這門親事。”
公主語氣平淡,神色似未有半分波動,但寬袖中的手指卻緊緊掐著手心。
“她說你無意與蘇府攀親,可她還是想為自己的女兒求一求,本宮不知她為何會求到本宮頭上,但梓芸與本宮交好,本宮隻得應下。”
“三公主……”
“本宮問了梓芸的意思,她說她聽父母之命。”
賀北妱沒給臧山說話的機會,繼續道:“梓芸的性子本宮了解,若她不願意,她不會是這個回答。”
“本宮的話帶到了,如何決定,臧大人還是儘快給個回複。”
公主說完,便側身越過他離開了。
采蕙見賀北妱說完了話,便趕緊跟了上去,雲眠習武,耳力不同於旁人,將公主的話一字不漏的聽了進去。
望著公主驕傲矜貴的背影,他的眼裡劃過一絲心疼。
直到見公主進了大殿,他才走至臧山麵前,冷聲道:“打一架吧。”
他想動手很久了,忍了四年,他終是不想再忍。
臧山抬頭看著他,那一瞬間他有羨慕,有失落,有心痛,有不甘。
最後,他低低應了聲:“好。”
宋長風進殿時,遠遠便看著兩人並肩離去,他也沒在意,提著一堆東西直奔大殿。
“表弟,我來看你了。”
賀北妱剛坐下不久,便聽外頭傳來熟悉的聲音,她下意識揉了揉眉心。
這個話癆怎麼也來了。
“宋總管,你來的正好,快快快接一下,太重了,本世子提的腰疼。”
“這是鹿茸,這是千年參,還有好多大補的東西,你要記得天天熬給給你們殿下喝。”
宋嶠被堵在大殿門口,恭敬的接過那一堆東西,客客氣氣的應下。
這一堆東西看著多,實則都沒什麼重量,他也不知道怎麼就把這位世子爺累的腰疼了。
賀北妱瞥了眼自家皇兄鐵青的臉色,她總算明白為何這位表哥總能挨揍的緣由了。
他總在挨打的邊緣蹦噠,不被揍就怪了。
“呀,妱妱也在呀。”
宋長風吊兒郎當的跨進大殿,看到賀北妱時微微愣了下,果斷選擇了一個離她最遠的位置。
“妱妱今日也是來東宮蹭飯的?”
今日是弟妹的歸寧日,但他曉得這朵小白花孤身一人沒有娘家,便想著來這裡湊個熱鬨。
竟沒想到賀北妱也在。
賀北妱看著他,勾了勾唇:“表哥離我這麼遠做什麼,怎麼,表哥來得,我就來不得。”
宋長風嘿嘿一笑:“來得來得,妱妱當然來得。”
賀北妱偏過頭,沒再接話。
恰此時,銀川進殿稟報。
“殿下,蘇二小姐求見太子妃。”
賀北妱麵色一僵,隻一瞬便恢複如初:“梓芸也來了。”
她倒是忘了,經普安寺一事後,梓芸與嬌嬌也有些交情。
看來,她是與他們想到一起去了。
賀北城瞥了她一眼,才道:“阿梨呢。”
銀川:“回殿下,太子妃殿下在寢殿。”
“嗯,帶蘇二小姐過去。”
“是。”
然沒過多久,銀川去而複返,步伐急切:“殿下。”
賀北城皺眉:“何事?”
“稟殿下,臧侍衛與雲侍衛打起來了。”
幾人一怔,宋長風反應最快:“打起來了,怪不得本世子剛剛看他二人的背影有些不對勁,原來是去打架的。”
賀北妱很快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臉色驀地冷了下來。
賀北城揉了揉眉心:“人呢。”
“在白玉亭,太子妃殿下與蘇二小姐已經過去了。”
太子一行人到時,兩人正打的難分難舍。
銀川奇怪道:“咦,太子妃殿下說過來勸架,這怎麼還在打。”
幾人四下望了眼,而後目光都停在一處亭子裡
。
那個說過來勸架的人,正懶懶的靠在亭柱上,一邊啃蘋果,一邊看戲,偶爾還指點幾句。
“臧山你這招不對,要往他左腿上打。”
“你這招也不對,你得攻臧山上盤,對對對,就是這樣,出手再狠些。”
“哎呀,嘖嘖嘖,看著都疼。”
賀北城一行人:“……”
蘇梓芸看見賀北城等人,眼睛微亮,還未來得及作何反應,便見那位世子爺朗聲道。
“這就是你說的來勸架,這分明是火上澆油啊。”
宋長風樂的合不攏嘴,收了手中的扇子,朝那二人喊道:“好好打啊,不許放水。”
蘇梓芸默默的低下頭。
唐嬌嬌看見了他們,放下蘋果拍了拍手朝賀北城走來,蘇梓芸緊隨其後。
“夫君。”
宋長風衝唐嬌嬌招招手:“弟妹,好久不見啊。”
唐嬌嬌軟軟一笑:“宋世子。”
“見過太子殿下,三公主殿下,宋世子。”
蘇梓芸朝幾人一一行了禮。
賀北城淡淡應了聲:“免禮。”
而後,所有人都盯著仍在大戰的二人。
唐嬌嬌立在賀北城身側,饒有興致的道:“夫君,要不要比比?”
賀北妱正欲叫雲眠住手的話頓住。
太子立刻會意,莞爾:“好。”
“阿梨選誰。”
唐嬌嬌若有所思:“夫君與臧山有默契,選他不公平,所以,我選臧山。”
“好。”
蘇梓芸抿了抿唇,握緊手指屏氣凝神。
賀北妱眼神亦暗了暗。
宋長風興致最濃,手攏在嘴邊朝二人喊:“表哥弟妹指點你們武功,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好好聽著。”
臧山雲眠眼神皆一亮,躍躍欲試。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場上隻有兵器的碰撞聲,和賀北城唐嬌嬌你一句我一句的指點。
唐嬌嬌瞧了眼蘇梓芸抿緊的唇瓣,太子看了眼賀北妱愈發暗沉的臉色。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勾了唇。
“夫君,最後一招定勝負。”
“好。”
“夫君可得小心了,我這可是個殺招。”
“是麼,那就看阿梨的殺招能不能越過孤。”
蘇梓芸眼裡閃過一絲慌亂,正想要說什麼,便見賀北妱疾步走過去,冷聲道:“住手!”
此時二人剛好落地,各自按唐嬌嬌賀北城所說的招式劈向對方,賀北妱就是在此時不管不顧闖了進去。
二人同時一驚,生生將力道轉了個彎。
一旁兩快石頭頓時被劈的粉碎。
“殿下。”
“三公主。”
兩人幾乎同時往前走了一步,驚喚了聲。
賀北妱輕輕呼了口氣,看向臧山,正欲開口,便見蘇梓芸小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