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嬌嬌本欲先回寢殿,可裙擺卻不知是沾了瀟香還是如煙的血,雖然血跡在紅色的衣裳上隻能看出一點暗影,但她還是不願這樣去見賀北城。
再加上懷裡揣著追尋多年的真相,她需要一個安靜無人之地解開。
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雨勢也不如剛剛激烈,隻飄著毛毛細雨,唐嬌嬌撐著傘緩緩走向清梅殿。
屏珠因昏迷在大雨中受了寒,加上後頭聽說化金水一事,又驚又怕下當即就發起了高燒,是以跟著唐嬌嬌回清梅殿的是如宛與杏青。
如宛杏青見唐嬌嬌心情不虞,便也沒多話,且他們心裡亦還沒有平靜下來。
他們是第一次聽到‘化金水’這種可怖的東西,頃刻間將一個活人化未烏有,這聽起來就讓人背脊發寒,渾身冰涼。
好在那北周公主沒有得逞,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寢殿的浴池很快便備好了熱水,唐嬌嬌沒讓如宛伺候,屏退所有宮人後閉上眼將自己泡在熱水裡。
今日之事,讓她心中生了股無力感。
軟軟被喂了藥現在還沒醒,屏珠差點死在了她眼皮子底下,賀北城因她留下了腿疾。
這一切都是因為她不夠強大,不僅護不了身邊的人,還讓他們因她受了牽連。
而她什麼也做不了。
以前她總覺得時日還長,一切都可徐徐圖之,可今日的變故讓她突然明白,她的時間並不多。
案子還沒有半點頭緒,她便已手忙腳亂,這一次能僥幸逃過一劫,那麼下一次呢,世事無常,誰又敢保證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瀟香逼宮,她沒能護住鈴兒,還中毒受了重傷至今未愈。青平街刺殺,若沒有如宛拚儘全力求救,若沒有賀北城及時趕到,這個世上早沒了唐嬌嬌這個人。
而今日,若沒有漁瞳及時出現,沒有宋嶠攔下瀟香,沒有賀北城不惜傷腿用踏月無痕替她擋下李清瑩的一掌,她哪還能毫發無傷。
唐嬌嬌睜開眼,眸光深邃一眼望不到底,她不能再如此被動,亦不能再讓身邊的人受她牽連。
洗了一身寒氣,唐嬌嬌換上如宛早已備好的紅衣,拿起那顆紅色的小玉鈴時,唐嬌嬌手指一頓,這是大婚時賀北城為她準備的,大婚後她便一直戴著它。
靜默半晌,唐嬌嬌走至梳妝台前,從一個小盒子裡取出一顆玉色小玲,那是大婚前夕換下來的,她將安魂從紅色小玲中換到了玉色小鈴鐺裡,把紅色的小鈴鐺放進了小盒子。
在身份未能公之於眾之前,她是梨嬌,是紅衣玉玲,殺人如麻,讓人退避三舍的梨花宮宮主,她不允許自己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計!
穿戴整齊後,唐嬌嬌才拿起書信走至茶案前盤腿坐下,她很清楚手中的東西就是一個突破口,一旦打開,那些被人刻意掩蓋的真相就將浮出水麵,窺見光明。
唐嬌嬌深吸一口氣,饒是已經做好了準備,她還是很緊張,很忐忑,她想,一個記憶一片空白的人即將得知自己的身世時,應該都是如此吧。
她打開信封,裡頭隻有一張折疊的紙。
唐嬌嬌微微抿唇,纖細的手指緩緩掀開塵封了十年的往事。
大約過了半刻,薄薄的紙張自手指間滑落,主人卻依舊保持著剛剛的動作,紋絲不動。
唐嬌嬌的身子僵硬的可怕,麵上無半點表情。
此時,她的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僵硬的低頭,看向那張落在腳邊的紙。
“京城唐府乃百年世家,家主唐扶之傾世之才,品性高潔,於元年任太子之師’
百年世家,太子之師,這些字一個一個強硬的擠進她的腦海,最後隻有四個字在她眼前不停晃動。
太子之師,太子之師。
賀北城出生即為太子。
‘多年前有一樁舊案,孤查到一些證據,最後的線索指向北周公主’
‘什麼冤案’
‘是孤的老師,多年前被人栽臟謀反通敵,孤一直在調查此事’
‘夫君的老師不是秦太傅嗎’
‘是孤的第一任老師’
元年任太子之師,自然是太子的第一任老師。
所以,她的父親是賀北城的老師!
唐嬌嬌手指輕輕發顫,她想彎腰去撿那張紙,卻發現渾身用不上半點力氣。
她連做夢都沒想過,賀北城口中的老師,會是她的父親。
所以他這十年來一直在查的案子,就是她父親當年的通敵謀反案。
‘唐太傅嫡長女唐嬌嬌出生之日天降祥瑞,欽天監批命鳳女,天子降旨,賜婚太子殿下,唐府一時榮華無人能及’
嫡長女,唐嬌嬌,鳳女,賜婚太子殿下。
唐嬌嬌已經竭儘全力讓自己去消化眼前所看到的,可還是覺得不敢置信。
她一出生就與賀北城有婚約,所以若當年唐府沒有出事,她原本就該是他的太子妃。
‘帶你回東宮,是因孤不願娶太子妃’
‘孤有心上之人,斷不會與你有半分真情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