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朕如今是不是孤家寡人。”
“站著回話。”
陳弗剛彎下的雙腿僵住,而後緩緩立直,頷首恭敬道:“兩位殿下秉性純良,極有孝心,很是敬愛皇上。”
“就你會說些好聽的哄朕。”
天子哧道。
“奴才所言,句句屬實。”
天子哼了聲,久久沒再開口。
太陽許是被烏雲覆蓋,寢殿內也跟著陷入一片陰涼。
“你說,若是朕肯認了這錯,梓潼會原諒朕嗎。”
不知過了多久,天子突然喃喃道。
陳弗一驚:“皇上!”
“唐扶之這人啊,慣來會蠱惑人心,你瞧瞧這都十年過去了,還有這麼些人搶著替他出頭。”
陳弗知道此時他不用開口,隻管安靜的聽著便是。
“起初,朕是不信的,唐扶之這人不僅骨頭傲,眼光也毒,朕幾個兒子,隻有太子能入他的眼,可他看不上,朕心裡就不高興,朕的皇子豈有給臣子嫌棄的道理,老二到了開蒙的年紀後,朕就將人直接送到了唐府,原想著人都進府了,他還敢抗旨不成。”
“哼,可他倒好,竟讓那小丫頭去梓潼處告狀,朕隻得讓人把老二接了回來。”
說到此處,天子歎了口氣。
“你說,他要是當初收了老二這個學生,老二是不是就不會走入歧途。”
憶起往事,陳弗緊繃的心神也微微放鬆。
“唐太傅正直清傲,如鬆如竹,二皇子若能...”
話未完,陳弗便突然住了嘴,砰地跪下。
“奴才口誤,皇上贖罪。”
唐府還未平反,不能稱之為唐太傅,且他這種時候誇讚唐扶之,那不就是變相的說天子判了一樁冤案麼。
天子嗤笑一聲,無力的擺擺手:“連你也知道唐扶之是個君子,可偏偏那時,朕被恨意怒火蒙了心智。”
“朕原是有意保他的,可謀逆,通敵,加上胞弟死在那場宮亂,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將朕逼得彆無選擇。”
“那時候,也如現在一般證據齊全,任誰也找不出半點破綻。”
天子重重歎了口氣。
“之後的那些年,朕也夢到過唐扶之,他脖子上滴著血,提著自己的人頭質問朕為什麼不相信他。”
“可信任這個東西在鐵證麵前,一文不值。”
“這些年來,朕有意忘卻那樁案子,直到今日唐家那丫頭出現在大殿,朕才知道原來朕的心中也是存了疑的。”
“自唐府一案後,朕便暗中在朝中大臣的私印上做過手腳,所以秦安的私印,朕一眼便辯出了真假,當看到那半封信時朕就明白了,當年那些所謂的鐵證都是假的,朕的確是冤枉了唐扶之,也不怪他死不瞑目,提著人頭托夢來質問朕。”
“嗬...唐扶之若泉下有知,看見朕今日這般處境,應是開懷極了。”
“皇上。”
陳弗抬起頭,擔憂喚了聲。
“也罷,朕如今也算是四麵楚歌了。”
天子起身,緩緩走至案前,盯著筆墨瞧了許久才又道。
“讓他們都回去吧。”
“皇上。”
陳弗知道天子這是做了決定了,麵露不忍。
“去吧。”
天子揮揮手,淡淡道。
“朕等你回來給朕磨墨。”
“是。”
陳弗嗓音微啞,帶著些哽咽,出殿門前用袖子抹了抹眼角,整理好儀容才出殿宣天子旨意。
次日,天子為唐府平反,唐扶之恢複太傅之職,唐府大門上封了十年的封條終是被解開。
這場十年前的慘案,終是在這年的深秋得到了平反。
與此同時,天子下罪己召,禪位詔書也一並下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