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季清長於山野, 無拘無束慣了,也習慣了清冷,從未經曆這等繁華瑣碎, 重重規矩禮儀。
但在達官顯貴麵前, 卻也不顯小家子氣, 光他那一身生人勿近的氣場便足矣讓人不敢小覷。
唐府嫡幼子回歸,且又是繼任家主,雙喜臨門, 自然少不得有前來敬酒恭賀的。
尤其是唐太傅生前的學生。
他們對自己的老師一向敬重有加, 翻案前隻能暗地裡緬懷, 心中亦羞愧於不能為老師出一份力,翻案後唐府後山墓園的香火便未斷過。
但逝者已逝, 不論怎麼祭拜,都不足以表達他們心中的遺憾和愧疚。
唐嬌嬌歸來時便已是太子妃殿下,不久後又成為國母, 南慶最尊貴的女人,他們就是有心想要彌補示好, 也多有阻礙忌諱。
而如今唐季清回來了,一切便不一樣了。
唐太傅膝下唯一的嫡子, 還隻是個十四歲的少年,需要他們幫扶的時候還多得很。
他們心中所有的遺憾虧欠便都有了寄托。
酒過三巡後, 似乎都忽略了上頭那位年輕的家主還未及冠,酒一杯接著一杯的敬上, 以此表達心中的歡喜激動。
宋長風見唐季清自開宴後便未端過,便以為他是不善飲酒, 是以見有人前來敬酒時, 他便一一擋下。
直到麵前的酒壺換了幾次後, 宋長風麵上開始有了醉意,本就過分漂亮的臉愈加魅惑。
當他再一次端起酒杯時,被一雙蒼勁有力的手輕輕摁住。
宋長風回頭看著那雙手的主人,醉眼朦朧:“嗯?”
唐季清淡然自若的自他手中取過酒杯,沉聲道:“我來。”
少年舉起酒杯一飲而儘,稍顯稚嫩的臉上未起絲毫波瀾。
這絕不是不會飲酒之人該有的神態。
宋長風:“?”
“好!好好!”
見唐季清如此豪爽,四周響起一片喚呼聲,前來湊熱鬨的人也愈發多了起來。
唐季清來者不拒,但凡舉杯,皆是滿飲。
宋長風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看的累了,便將手肘撐在案台。
不知過了多久,唐季清案前的酒壺也記不清換了多少個後,兩人案前終於開始清靜。
宋長風的酒也醒的差不多了。
那雙狐狸眼輕輕眨了眨:“你...醉了嗎?”
唐季清側目看向他,少年的大眼裡一片清澈。
顯然是沒醉。
“不是,你會喝酒?”
宋長風直起身子盯著唐季清。
唐季清轉頭:“會。”
“那你開宴時為何不碰酒杯?”
宋長風瞪著一雙漂亮眸子質問。
“不喜歡。”
宋長風:“嗯?”
不喜歡,所以一開始不碰酒?
“那後頭為何又喝?”
唐季清再次偏過頭看著他,沉默片刻才道:“你醉了。”
宋長風:“...……”
他覺得自己是被小看了。
不對...
“你有這般酒量,為何他們前來敬酒時還要我替你擋?”
唐季清:“你動作太快。”
“那你可以阻止啊!”
唐季清這次沉默的有些久。
宋長風:“嗯?”
“因為後麵還會有很多,我喝不了。”
宋長風:“...”
如果他理解的沒錯,他的意思是任他打頭陣,等他喝不下了再換人。
宋侯爺一生平順,除了天子,他從未在任何人麵前吃過虧。
他如論如何也沒想到,與這位唐家弟弟第一次相見就栽了個跟頭。
宋侯爺氣呼呼的瞪著唐季清。
哼,虧他之前還覺得這是個沉默寡言的呆子!
瞧瞧人這得心應手的算計,他怕才是那個呆子!
唐季清心知他是生了氣,猶豫半晌後連飲了三杯酒,看向宋長風。
宋長風微微一怔,半抬著頭:“你這是向我賠罪?”
唐季清:“嗯。”
這原也不是什麼大事,宋長風又是個心大的,初時氣了那麼一會兒,眼下見人還算有誠意,當即也就不氣了。
“罷了罷了,你是弟弟,我讓著你無妨。”
宋長風擺擺手道:“不過,你得告訴我,你這酒量是如何練成的。”
唐季清神色一僵,沉聲道:“練的。”
他的酒量應當得歸功與北漾。
北漾成日酒不離身,偏又酒量不佳,且還最愛找人共飲。
有一次差點因此著了彆人的道。
自那以後他便學會了喝酒,為的就是在北漾酒癮犯了時陪他,不讓他出去尋那些不靠譜的江湖酒友。
也是那時他才知,他不僅有廚藝上的天分,還有天生的好酒量。
“練的?”
宋長風炸了毛:“你那時才多大點兒,怎就練起了酒量。”
唐季清垂首沒作聲。
北漾從來就沒把他當孩子來養。
他也一直沒把自己當孩子看。
“行了行了,你不願說我便不問。”
宋長風見他神色有異,很是識趣的沒再深究。
“既然你酒量這般好,我們喝幾杯也不算我欺你年幼吧。”
唐季清繃直唇角,看了眼宋長風身後的九尾才輕輕嗯了聲。
“你這眼神什麼意思,是覺得我喝不過你?”
宋長風也跟著瞧了眼九尾,皺眉道。
若是旁人,倒會遮掩幾分,偏唐季清不按常理出牌,很是認真的點了點頭:“嗯。”
宋長風又炸毛了:“來!”
“今兒不把你這小崽子灌醉,老子不姓宋!”
語氣神態與宋老爺子如出一轍。
唐季清難得的彎了彎唇角,或許,塵世的生活也不是他相像的那般無趣。
唐嬌嬌一直都關注著這邊的動靜,見唐季清未有醉意才稍微安心。
此時瞧二人那架勢似要鬥酒,唐嬌嬌忍不住戳了戳賀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