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漾原是可以甩掉賀北城的。
是因為看到了那張臉才鬼使神差的停了下來。
他很早就知道他有一位雙胎弟弟, 曾是南慶太子,後來,是南慶天子。
以前他很想見見, 可當空與師傅告訴他,他的弟弟與他生的一模一樣時, 他便沒那麼想見了。
看自己不就夠了?
何苦要冒著風險闖皇宮呢。
可此時見到, 他才覺得, 嗯, 還是不一樣的。
雖長的一樣,但氣質不一樣。
沒他灑脫,沒他肆意,也沒他武功高。
北漾唇角輕彎。
過去那些年, 他從未見過他的親人, 可近日,倒是一個接一個。
賀北城緊緊盯著北漾。
對方著黑衣,戴黑狐麵具,不見真容。
但那雙眼睛他很熟悉。
與他一模一樣。
他知道,這就是他的同胞哥哥,賀北漾。
雙方各自打量, 時間仿若停在這一刻,周圍也安靜的可怕。
不知過了多久, 賀北城喉嚨微動, 輕輕吐出兩個字。
“皇兄。”
北漾一頓, 咦?
認出他了?
不對,不是說這事兒他這個便宜弟弟不知道麼。
“你認錯人了。”
北漾道。
雖然他知道他這句話沒什麼說服力, 但程序還是得走一走。
賀北城沉默片刻, 沉聲道:“北漾。”
北漾挑眉, 連他的名字都知道了。
有備而來啊。
所以,他是怎麼知道的呢?
突然想起從彆院出來後身後的那個尾巴,北漾了然,算算時辰,信也該到了。
嗐,倒是他疏忽了。
北漾想了想,抬腳走向賀北城,湊近仔細瞧了瞧他的臉。
須臾後感歎。
“嘖嘖嘖,看起來,你更像兄長,板著個臉,跟個小老頭。”
賀北城沒想到他會認的這麼乾脆,剛要開口就被北漾抬手打斷。
“等等,你是南慶天子,該不會哭吧。”
賀北城一頓。
“母親足足哭了一夜,我聲音都勸啞了,你要是敢哭,我可是會揍你的。”
北漾防備的盯著他,舉手投足間,儘是肆意隨性,還帶著些難得的純摯,像是哪家嬌寵長大的公子哥兒。
這般對比下,賀北城承認,的確,他看起來更像兄長。
“你先彆說話,我知道你要問什麼。”
北漾摸了摸一側的一縷龍須,輕快道。
“我這些年過的很好,拜了那和尚為師,學了很厲害的武功,但是並沒有出家,我是想讓他給我剃頭來著,可他說我塵緣未了,隻能收個俗家弟子,但我覺得是那和尚不願把絕世武功傳給我,才找了這說詞搪塞。”
“也還沒有娶媳婦兒,倒不是我不娶,主要吧沒有看得上眼的,畢竟,就我這姿色,世上少有良配,除非,他日遇著一位像弟妹那般傾城絕色的美人兒。”
“哦,我還收了一個徒兒,就是唐府那位小家主。”
“那小崽子是我養大的,怎麼樣,養的不錯吧。”
北漾三言兩語將平生揭過,隻提起唐季清時,頗為得意與驕傲,全然不見半點心虛。
賀北城神色複雜的看著北漾,沉默了許久才斟酌道。
“阿清擔心,你一個人過的不好。”
原話是,怕他被自己毒死,亦或是被人灌醉賣了。
這是阿清當時的氣話,他那時聽了不以為然,如今見了方知,好像確有這些可能。
北漾嘁了聲,不耐道:“沒他煩我,我自在得很。”
賀北城盯著他沒作聲。
原本滿腔的複雜情愫被北漾這一鬨,也消散了不少。
“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北漾微微歪頭詢問。
“若是沒有,我便走了。”
賀北城唇角動了動,卻沒有擠出一個字。
他有很多想問的,比如,他恨嗎,隻因比自己早出生一刻就被送走,他心中可有怨恨。
比如,這些年,他是如何生活的,又在什麼地方生活,過的如何。
可在這一刻,他這些問題一個都問不出來。
“師傅說,人各有命,也誌不相同。”北漾突然正了神色,一本正經道。
“比如你我,你是南慶天子,需心懷天下,造福蒼生,困於宮牆之中,而我...”
北漾轉身看著賀北城,一改正色,眉尾飛揚語氣輕快。
“而我,隻需浪跡天涯,瀟灑自在,翱翔於天地間,做儘自己想做的事,觀四時美景美人,飲天下各色佳釀,如此,人生足矣。”
“所以究竟是誰得了便宜,並不能草率定奪,皇弟覺得呢。”
北漾負手而立,眉宇間皆是肆意,兩側的發絲輕舞,愈顯不羈。
宛若一位不問俗世,隻圖逍遙,仗劍天涯的少俠。
賀北城盯著他看了許久,仍是沒有從他的神色中窺見一絲不平。
好像的確如他所說,這正是他喜歡的生活。
“若無當初波折,如今被困這紅牆中的人是我,拜唐太傅為師的是我,與唐家小姑娘有婚約的人亦是我,如今這所有的一切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北漾看了眼賀北城身後,輕笑道:“所以呀,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賀北城似有所感的回頭,卻是唐嬌嬌裹披風緩步而來。
“嬌嬌。”
賀北城一怔,忙折身迎了上去。
唐嬌嬌已經到了好一會兒,不是她想偷聽,隻是這個消息太讓人震驚,她一時半會兒沒有緩過神。
直到北漾發現她,她才勉強醒神。
“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