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公主在遣退禦醫與宮人。
不知為何,他沒有選擇睜眼。
他能感覺到公主在看他,但視線並不強烈,好像...好像隻是在沉默。
許久之後,他才知道她那日的反常是因為她在來他的院子時,發現了太子妃的身份。
或許,也是因此愉悅,才會有興致給他刮胡渣。
“你可彆在這個時候醒來,否則,本宮手一抖,就要傷到你了。”
他沒有醒來,也不想醒來。
他還是在貪戀著她。
刮胡渣的過程很漫長,他能感覺得到她興致極濃,好像是對他的胡渣充滿了好奇。
賀北妱的心情的確很好,知道了阿嬌還活著,且成了她的皇嫂,還有什麼是比這更讓她歡喜呢。
連帶著看眼前的人都順眼了不少。
她知道他慣來愛乾淨,也愛收拾自己,若是醒來定不會喜歡自己邋裡邋遢的樣子。
況且,她亦不喜歡他留胡渣。
這會讓她想起那一夜。
所以,她便親自動手了。
刮完後,看著那張俊朗的臉,她心裡莫名堵得慌。
“本公主許久沒有這麼溫柔過了,你倒是好福氣。”
她何時這般伺候過人!
為了這東西,當真不值。
賀北妱心裡不滿極了。
但很快,她就想通了。
就當...就當是慶祝阿嬌回來了,給他的賞賜罷。
“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過,懂嗎?”她威脅伺候臧山的小太監。
他對她無意,知道這事隻會平添煩惱,況且,她還要臉呢。
而她此時並不知,她前腳剛離開,他後腳就已經翻身坐了起來。
臧山坐在床上摸著下巴,麵色平靜的威脅小太監。
“我剛剛沒醒,懂?”
小太監:“...”
隻可憐他一個小太監被人左右為難。
侍衛與公主的糾葛,東宮與妱月殿都看在眼裡。
隻是身在局外,有些事無能為力。
但撮合撮合還是可以的。
臧山與雲眠在東宮打了一架,賀北城借此刺激賀北妱。
彼時,蘇梓芸也在。
是以那一場戰鬥,讓好幾人暗自傷神。
公主是最先出去阻止的,她忍了許久還是沒有忍住。
她是真的不想看他受傷。
在那日,賀北妱向唐嬌嬌吐露心扉,道儘了自己十幾年的愛念。
也是在那場晚宴後,臧山第一次不加掩飾的同人說出了對公主的癡念。
蘇梓芸被藏山攔住時,便猜到他要說什麼。
她明白於臧山而言,他們之間僅僅是那一夜他救她的淵源,而他不知的是,那年初春紅牆下的驚鴻一瞥,眉眼帶笑的紫衣少年就已入了她的心。
如她所料,臧山是來道歉的,也是來拒婚的。
可她不甘心,她想知道原因。
京城將她捧為第一才女,她自認能擔得起這個名聲,上門提親的公子也不再少數,可為何,偏偏他不願。
多年後再憶起那日,蘇梓芸仍無半分悔意。
若不是那夜她放下矜持逼了他,恐怕有些遺憾再也無法彌補。
答案雖然讓人驚訝,卻也在她意料之中。
天子壽宴,他替三公主擋了一夜的酒。
明知如此不合規矩,他卻去搶了三公主殿下手中的酒杯,偏三公主還縱著他。
而今日,在看到公主不管不顧擋在二人中間時,她心裡猜測更甚。
女人的直覺往往都準的可怕,她果然沒有看錯,當時,三公主擔心的是臧山,而不是雲侍衛。
她刨根究底的問他們為何如此互相折磨。
緣由讓她意外且震驚。
隻能說命運弄人罷。
那一夜後,蘇梓芸便知道不論臧山與公主結局為何,她都已經擠不進去了。
擠不進去的感情,不如乾脆放棄。
但儘管被辜負了心意,她亦沒有心存哀怨,反倒是幫臧山尋起了他口中的那對母女。
而連她自己都沒想到,她會真的將人尋到。
隻是那位姑娘,並不是臧山以為的民間女子。
而正是,他心上之人。
那一刻,她忍不住落了淚。
真是兩個傻子!
竟因一場誤會蹉跎了數年。
那時臧山已隨太子殿下出了宮,她便想著先去見三公主,可沒想到會經曆一場逼宮。
她帶著玉璽自玉坤宮暗道而出,一人一騎不分日夜的往永安奔去。
就在她的體力到了極限時,終於碰上了太子殿下一行。
她自馬背跌落,他如那一夜般安穩的將她護住了。
意識消散前,蘇梓芸唇角勾起一抹笑。
她喜歡的人啊,還是這麼俊朗,可很快,他就屬於彆的姑娘了。
誤會多年的真相,在蘇梓芸醒來後被揭開。
讓人猝不及防。
臧山心中滿是懊悔,自責,然不可否認,還有天大的驚喜。
他沒有碰過彆的姑娘,那夜的人是他心上人。
雖然那時,公主已在那方小院裡與他徹底劃清界限。
但臧山沒有打算放棄。
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就下定了決心,他一定要風風光光的迎娶他的公主殿下。
接下來的路程中,公主的身邊多了個黏人的侍衛。
賀北妱剛開始是有些生氣的,她明明已經決定徹底放下了,他為何又來招惹她!
可怎麼罵,怎麼趕人都不走,公主索性就不理了。
直到一切塵埃落定,帝後大婚。
一向遠離妱月殿的臧大人,竟然抱著所有家硬闖妱月殿,拿全部積蓄向公主求親。
賀北妱當時被驚的不知所以,向來波瀾不驚的臉上也有了裂痕。
求親?
他向她求親?
他莫不是吃醉了酒來她這裡撒酒瘋了!
可是他口中一遍一遍叫著的,的確是她的名字。
那一夜,妱月殿用雞飛狗跳來形容半點不為過,耍起酒瘋的侍衛沒人招架得住。
最後還是把衛高叫來,才把人弄了回去。
但出了這麼大的事,臧山不可能全身而退,尤其是新帝還不保他的情況下。
事情捅到了太上皇處,懲罰很快就下來了。
罰去邊關一年。
但與其說是懲罰,倒不如說是成全。
臧山離開那日,去了妱月殿。
雲眠持劍阻攔,那一戰雲眠用了全力。
而臧山未攜帶兵器,赤手空拳下,必是慘敗。
並不是他當真不能帶兵器入妱月殿,而是他在賭公主會心軟。
結果如他所料,公主心軟了。
在那個冬天的第一場雪中。
他將所有的誤會全部說開,也將自己的情意儘數道來。
賀北妱一開始是不信的,她不信相互折磨了這麼多年,到頭來竟是一個誤會。
可最後,臧山微微哽咽:“殿下,我疼。”
那是她曾經問過他的問題,如今,他給了不一樣的答案。
看著跪在雪地中的侍衛,賀北妱沉默了許久,折身離去。
“活著回來。”
一句活著回來代表了公主的回應。
她不是喜歡與自己過不去的人,等了這麼多年,才等到他的一句心儀多年,她怎麼忍心,怎麼甘心不要他了。
臧山被這個驚喜砸的激動澎湃,語無倫次的朝公主的背影喊。
“殿下,您是答應了嗎。”
“您不說話,臣就當你答應了。”
“殿下放心,臣一定活著回來。”
“臣這就走,爭取早去早回,殿下一定要等臣回來娶殿下啊。”
賀北妱唇角輕彎。
“傻子。”
公主看向窗外的大雪,眼中帶淚,那是否極泰來的歡喜。
這個冬天好像格外的溫暖,讓她冰凍已久的心化成一團火焰,灼熱的讓人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