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聖火明滅閃爍, 將昏暗幽深的森林都映得發亮,四周彌漫著焦灼嗆人的煙霧。
惡魔痛苦翻滾的身影已然被吞噬大半,隻剩下逐漸消逝的殘骸。
這個氣味並不怎麼好受。
戴雅忍無可忍地縱身躍上枝頭, 她隨手扒開眼前橫生的樹枝, 然後蹲下來,“你需要幫助嗎?”
聖騎士姑娘笑眯眯地看著立在下方的金發男人,同時伸出了右手。
諾蘭仰起頭,在白焰閃耀明滅的森林裡, 英俊鋒利的臉廓被火光勾勒得越發深邃迷人, 燦爛的金發間似乎都流淌著聖火的光芒。
他從善如流地微笑, “謝謝。”
——然後握住了少女懸在空中的白皙手掌。
戴雅在自己的手被對方裹入掌心時恍惚了一瞬,接著就回過神來, 劍氣充盈的手臂稍一用力,輕輕鬆鬆地就將少說一米九多的男人拉上了樹枝。
他們站在藤蔓纏繞的粗壯樹枝上,周圍依然掛滿了懸垂的藤條,茂盛的濃綠葉片層疊交錯,仿佛組成了一片立於地麵高處的森林上層空間。
戴雅瞥了一眼即將燃儘的聖火。
——懲戒是驅逐或淨化黑暗生物的聖術,方式就是讓聖火自對方身體內燃燒而出。
這神聖的火焰直至目標死亡才會熄滅。
當然,某些厲害的惡魔可以犧牲軀殼、以靈魂方式逃生, 這種時候懲戒就隻能驅逐而並非徹底殺死他們。
戴雅心情複雜地看向旁邊的金發男人。
怎麼說呢,真是人不可貌相。
在進入迷霧森林的時候, 她腦補過很多種可能性,卻沒想到諾蘭這樣看似脾氣溫和的人,會采用如此真實的教學方式。
“說真的, 如果剛才我的懲戒失敗了,你被那個蠅魔的爪子捅個透心涼,甚至——”
死去的惡魔隻剩下小半殘軀,然而從斷裂的肢節和破碎的翅翼來判斷,依稀能看出從頭到腳差不多有三四米長。
那樣鋒利的前爪和恐怖的力度,倘若紮入人的身軀,可能輕輕鬆鬆就會把人撕裂。
“甚至更可怕的傷,你也是能把自己治好的吧?”
否則也太冒險了。
而且隻為了讓她學會懲戒,這值得嗎?
“是的,無論發生什麼,我都可以治好自己,所以你不用懷有任何的愧疚。”
諾蘭站在她身邊,在這樣因為藤蔓樹枝交疊而略顯擁擠的地方,兩人也無法保持太遠的距離,他說話時的吐息甚至都在耳畔暈染開來。
戴雅倒是毫無心情去想這些有的沒的,她聞言稍稍鬆了口氣。
很快,她又為對方的坦誠相告而有點感動,畢竟諾蘭明明可以說“我相信你會做到的”“就算我受傷也無所謂”之類的話。
但是他沒有。
也對,畢竟這個人似乎就是這樣的。
仿佛感應到她的情緒變化,金發男人回首凝視著她,“你能銘記那一瞬間的感覺嗎?”
“你是說釋放懲戒的時候?我覺得我再也忘不了了。”
戴雅想了想,“我聽課的時候曾經有導師講過,懲戒這樣的聖術,隻要第一次成功,後麵就會變得很容易,隻要調整自己的狀態回到釋放成功的那一刻就好……但是我總不能每次都去想‘如果失敗某個人就要死我麵前’吧?”
“反正我是不介意成為‘某個人’。”
諾蘭一臉認真,然而語帶笑意,“學院教授你的內容作為參考就夠了,歸根結底,聖術隻是人們使用光之力的一種手段,從某種角度上說,就像魔法裡的咒語,或者具體某個被命名的魔法。”
在由纏繞懸掛的樹藤和交錯枝椏組成的森林上層,兩人不緊不慢地穿行而過,縱然盤踞在附近的惡魔已經被消滅,這裡的環境依然有些惡劣。
“魔法?”
戴雅走在前麵,她已經完全進入了組隊刷副本的狀態——
身後跟著治療,自己是戰士和輸出,當然要在前麵開怪。
不過這個狀態並不好受。
她一邊保持著高度集中,加速著眼周劍氣循環,還要控製著不要太過劇烈而受傷,以此來捕捉到那些從樹藤和密葉間鑽出的各類小型魔獸,他們看似體型不大,然而被咬一口可能就會要命。
戴雅默默劃出一刀,劍氣光刃脫離刀身迸射而出,打飛了一隻撲來的五彩斑斕的小型毒蜥,“我聽過這種說法,有些人說高明的法師不是脫離咒語施法,而是擺脫‘某個魔法’這樣的限製。”
魔法這個詞有很多種意思。
首先是統稱,其次是具體稱謂,譬如說火球術,這就是一個一階魔法。
所謂某個魔法當然指的是後者,是數千年來各種法師發明的各種魔法,後人們學習時要先記住咒語,再去琢磨魔力的運行輸出等等技巧。
然而,以元素魔法來說,它隻是法師使用天地間存在的各係元素精靈,或者這其中的動詞可以換成操控、命令,也可以換成祈求、溝通等等,以達到某種目的——從燃起一個火球到燒毀一座城市,從凝結一顆冰花到凍結一片海域,本質上沒有區彆。
所以,為什麼還需要咒語呢?
法師的思想和意圖,很難清晰地傳遞給元素精靈,並讓它們完全按照這樣的命令行事,因此有些偉大的法師發明了咒語,這些文字裡蘊含著力量,而且發音方式和間隔停頓等等都有特殊的要求,以簡化施法的過程。
或者說,大部分平庸的法師,如果不借助前輩們創造的咒語,根本無法釋放魔法。
“我認識的兩個森林精靈……”
戴雅和青樾青瑩姐弟倆討論過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