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森林。
下午時分,森林裡陽光流蕩,白色的聖火烈烈燃燒,光焰閃耀在蓊鬱的樹木和茂盛的荊棘間。
戴雅抱著腦袋蹲在樹上,也懶得去看下方的屍體了。
她甚至不記得這是被燒死的第幾頭惡魔。
在這短暫的一天時間裡,她釋放了數十次懲戒,精神力一度瀕臨耗儘。
好在恢複得比較快,而且這幾個月來不斷練習聖術,她也能大致控製自己的消耗,不會輕易落入精神力耗儘而昏厥的窘境。
“我有一個問題。”
戴雅的頭疼逐漸消散了,她站起身看向不遠處的金發大祭司,“這些惡魔,你是能感應到他們的位置然後去找他們,還是他們在循著你的精神力找你,亦或者都有?”
他們並沒有在森林的地麵上穿行。
虯結的樹根從土地泥沼裡翻起,粗壯的藤蔓纏著參天巨樹回旋成階梯,樹藤和根蔓組成了遠離地麵的森林上層,時不時能透過層疊枝葉的間隙,看到地上或跑或走或是正在戰鬥的各種魔獸。
他們不曾為魔獸停留,畢竟聖火對於非暗裔魔獸不是致命的。
但是遇到惡魔,戴雅就必須迅速丟懲戒。
因為事實已經證明,諾蘭的精神力比她強,所以惡魔們的目標是這位“柔弱”的大祭司閣下——
他們在迷霧森林裡四處亂竄,戴雅完全是跟著諾蘭,她非常好奇對方究竟是怎麼找到那些散落在各處的惡魔,畢竟他們基本上每走一段路就會碰到新的目標。
反而像是他們先主動走進了惡魔的感知範圍,才被找上門來。
“你是光之力的使用者,戴雅。”
諾蘭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我和你一樣,你覺得我是怎麼找到他們的?”
雖然會的聖術屈指可數,但是戴雅早就背過了所有施術必要的聖言,畢竟那些聖言裡也有各種祈禱詞,而作為聖職者,無論是聖徒還是聖騎士,不能連基礎的祈禱都做不到。
她想著那些自己知道卻不會用的聖術,譬如說——
“引導之光?”
聖術隻有四個分類,這就造成某些聖術和所屬的類彆並不是特彆一致,譬如說光劍斬這樣的攻擊性聖術竟然是淨化。
引導之光是增強類聖術。
戴雅聽說見習聖騎士在訓練營裡可能要學習它,但人們通常用它防止迷路掉向。
她在這方麵沒什麼問題,所以暫時沒考慮接觸,不過也有所了解。
諾蘭投來一個鼓勵的目光,“試試。”
一般來說,初次釋放基礎四聖術之外的其他聖術,基本上都是失敗,或者是半成形狀態效果極差。
戴雅也不介意在對方麵前丟人,因此相當淡定地一抬手,迅速進入了祈禱狀態。
——在聖光之塔學習的這段時間,導師們曾經特意教過他們,怎樣集中精神有助於釋放聖術,某些教導其實和淩旭告訴她的戰鬥技巧相悖,然而這完全取決於在怎樣的情況下。
少女將十指交叉雙手放置胸前,閉目輕聲吟唱。
“願光明之力耀我前途,引我抵達路之彼方。”
她感受到指間暖意蒸騰。
雙手放開的刹那,一團朦朧的金色光球雀躍而出。
它穿過交叉的枝椏和層疊的綠葉,如同流星般拖曳著長長的淡金色尾焰,悄無聲息地向地麵墜落。
“……”
戴雅卻並不高興,因為這不太符合書上描述的成功後的情況,“我好像失敗了?”
“把它當成你在使用光之力,而非是一個聖術,並沒有成功與失敗。”
有人捂住了她的眼睛。
黑暗突兀地籠罩了世界。
她感受到那人指間的溫度蔓延開來——
寬大有力的手掌幾乎覆蓋了整張臉,重量壓過顴骨,觸及挺立的鼻梁,劃過單薄的眼瞼,仿佛稍一用力就會捏碎自己的腦袋。
男人俯身,湊近失去視力的少女,低沉地耳語道:“你想看到什麼?”
我想看到什麼呢。
戴雅腦海中回蕩著那人悅耳的嗓音,遮蓋眼眸的手掌不曾移開,她開始感到有風聲掠過耳畔,世界似乎開始變得明朗清亮,周遭的景物漸漸清晰起來。
她的視野變得低矮,像是一陣微風穿過茂盛的灌木叢。
——光球歡快地飛翔在森林的低地間,輕盈地掠過吞噬了無數生命的沼澤,在潺潺溪流上回轉,又穿過生出尖刺的濃密藤蔓、劃過糾纏盤繞的布滿苔蘚的樹根,然後驀地四散開來,化作無數更細小的、微弱得幾乎隱藏在晝光裡的光點,向著森林各處奔騰而去。
那些融入了陽光的光點肆意穿梭於叢林中,每一點光輝都與她的精神緊密相連。
迷霧森林裡的各處萬花筒般的景象,一幕一幕傳入她的腦海中,這些畫麵不斷變化,有時閃動得太快甚至會感到頭疼,不過戴雅很快就摸索到怎樣控製它們的切換速度。
引導之光的光球早已分裂成無數光點,像是被風吹散的蒲公英,它們向著四麵八方散去,逐漸變得越來越遠。
“書上確實沒說過這個。”
戴雅喃喃自語著。
其實書上記載的效果和現在也差不多,然而區彆最大的是,引導之光是不能散開的,隻有一個光球,而且頗為顯眼——所以在戰鬥中不太適用,畢竟太容易發現了。
可是她的光球已經自動分裂,那些光點基本上完全融進陽光,隻有經過陰影覆蓋的地方才能被看到。
很快,她的眼前重見光明。
“等等。”
少女揉了揉眼睛,“你找路的時候就一直保持這種狀態?”
想要看到引導之光傳遞的景象,基本上就相當於戴上了全息眼鏡,完全沒法看路。
雖然也可以在兩種狀態裡自由切換,但在這種崎嶇坎坷滿地危機的森林裡,除非被彆人扶著,否則可能很容易摔倒——
諾蘭倒是很淡定,“我習慣了。”
戴雅:“……”
她自動腦補了一番聖職者們森林探險,拎出其中戰鬥起來“最沒用”的大祭司,讓他擔任探路工作,在無數次摔得鼻青臉腫後,就自動掌握了看著遠處的路而腳下也不會摔跤的技能。
“那就交給我吧。”
戴雅其實挺累的,但這趟神奇的旅程實在讓她受益匪淺,她一分鐘都不想浪費,再加上莫名有點心疼對方,強裝出一副元氣滿滿的樣子。
“後麵我來探路——你休息一下怎麼樣!”
“好啊。”
金發男人從善如流地答應了,接著,他似乎感應到什麼,“有人在接近我們。”
戴雅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