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的家族秘法都與空間魔法和魔陣有關,無論本家還是分家都精於此道。
本家的嫡係更是在身上都烙印魔陣,方便隨時戰鬥或者逃跑——至於到底是哪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選擇了。
男主的母親也不例外。
蘇玥離家出走的時候也將近二十歲了,她身上也有家族特製的印記,曜日帝國人口販賣猖獗,數百年間打壓不住——原因無他,這個魔法師的國度裡太過於看重血脈。
那些出身魔法世家、有著稀奇天賦、還沒有自保能力的孩子,全都麵臨被偷走的風險。
因此貴族世家裡也有一套自己的辦法,譬如孩子們身上都有無法祛除的印記,保證他們能找到丟失的子嗣,有些家族還將印記放在顯眼的位置,讓某些罪犯看到就會打消念頭。
蘇玥身上就有這樣的印記。
事實上,蘇家一直可以找到她在哪裡,不過他們並沒有這麼做。
她本人也知道這件事。
夕陽染紅了半邊蒼空,血色的雲霞肆意漫卷,霞光落在斑駁的青石板街道上,喧鬨的集市漸漸平靜下來,人們似乎也都開始歸家了。
普森城的集市上,蘇玥提著籃子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
在逃離家族後到遇上現任丈夫之間,她曾經一個人度過了一段時間,也曾在普森城居住,因為當時身上帶著不少錢財,在這裡買一座小房子綽綽有餘。
這隻是一個帝都西邊的普通城市,算不上繁榮但也並不貧瘠,人們安居樂業,也少有異教徒滋事。
前段時間,葉辰提起他與戴雅要打一局公開賽。
後者的劍氣和聖術都很厲害,不知道她會在戰鬥中更多用哪一種,若是劍氣還好說,若是聖術為主,那麼葉辰身上的秘密很可能被發現——他被暗戒的力量所侵蝕,光親和甚至連低等都沒有了。
倘若是那樣,戴雅絕不會放過這件事,而他也不可能愚蠢地繼續完成比賽,必然是當場逃跑。
因此,他早早讓父母離開了帝都,甚至還精心布下了幻術騙過監視者的耳目。
倘若比賽裡無事發生,那沒關係,倘若發生了什麼,那他們早早離去也免得被抓起來。
夫妻兩人都沒有反駁兒子的意思,在這些事上葉辰一向想得很全。
至於葉靈兒——
上次葉辰不敢過度使用空間魔法被看出身份,因此險些被陸靜言宰了,最後直接龍化,本來可以一個龍息球滅了眼前的聖騎士們,結果戴雅跳出來和他乾了一架。
最後,葉靈兒力量嚴重透支直接沉睡了。
蘇玥離開了集市,走過落滿晚陽的住宅區街道,兩側高大的樹木投下長長的陰影。
她慢慢地走著,甚至走一段路還要稍微休息一會兒,臉色泛著不正常的蒼白,看上去似乎十分虛弱。
幾分鐘後,她推開彆墅前花園並未上鎖的柵欄門,走進了家中。
蘇玥將裝滿果蔬的籃子放在桌上,轉身走向旁邊的臥室。
她站在門口,看著裡麵床上兩個昏厥不醒的男性,父子倆並肩躺在一起,手臂上纏繞著漆黑的花紋,一縷一縷細絲般的霧氣自血脈中湧出,在肌膚上逡巡蔓延。
他們手臂上的黑霧在空中交纏扭曲,構成了某種奇怪的力量鏈接。
兩人看上去似乎都在沉睡,臉色都很糟糕,皮膚毫無血色,除了胸膛起伏能看出依然有呼吸之外,簡直就像是死了一樣。
蘇玥在門口站了很久,才看到自己的丈夫慢慢睜開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
“……”
夫妻倆對視一眼,並沒有說話。
他們的目光都落在依然昏迷不醒的葉辰身上,後者保持這個狀態已經數日了。
艾蕾爾棲身的暗戒被毀,對葉辰造成了非常直接的影響。
彼時那位神裔送了他劍氣秘典,而葉辰隻需要戴著戒指,這看上去似乎是個很有利的交易,實則不是表麵上那麼簡單。
艾蕾爾的神魂寄居在戒指裡,葉辰作為暗戒佩戴者也會被抽走一部分靈魂力量,但這力量並非白白損耗,而是某種程度上與神裔建立了聯係。
他們之間並沒有正式建立過契約,但確實靈魂相連。
就像那些血契的魔獸與其主人,有時一方死亡會直接導致另一方完蛋,或者起碼會對另一方造成重創,葉辰現在就處於這種情況。
他在暗戒被毀後逃走,傳送到荒郊野外,用雙麵鏡給父母報出位置,就直接昏倒了。
葉天和蘇玥趕來將他帶走,至今數日,他都不曾醒來,甚至氣息日漸微弱,無奈之下他們隻能動用某些秘法,用自己的生命為他續命。
“我去看過了。”
臥室門口的女人輕聲說道,“通緝令並沒有更新,我們……至少暫時還是安全的。”
倘若有人被教廷通緝,那麼除非躲入翡翠王國,否則在整片大陸上恐怕都沒有安居之地,因為教廷的勢力遍布各大帝國王國。
不過,教廷的通緝犯極多,而且其中有許多危險人物,因此普通城市不會把這些人的魔法影像都張貼在外麵——說真的,即使看到他們了,也沒人有能抓到他們的本事。
大部分時候,那些通緝犯欄位都被各種欺騙民眾的異教徒所占據。
葉辰現在也是被以異教徒之名通緝的,因為他戴著黑暗屬性極強的戒指,不過他並沒有過那種誘騙人們獻身活祭的事跡,所以和那樣的異教徒還不是一回事。
蘇玥想著這些事,胸口再次傳來一陣沉悶的鈍痛。
她下意識抬手捂住隱隱作痛的地方,卻並沒有感到恐慌,因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許多年前,他們夫妻曾受過教廷軍隊的追殺,僥幸逃過一劫,但是,從那之後,葉天的劍氣幾乎被廢掉了,蘇玥的身體也受到重創。
空間魔法很難再使用,她太過虛弱甚至連短距離瞬移都承受不起。
然而數日前,他們將葉辰帶走為了躲避教廷的追兵,蘇玥不得不使用了空間魔法,她現在的身體幾乎已經被損耗殆儘,也沒有幾天活路了。
“……你後悔嗎?”
她聽到自己的丈夫這樣開口問道。
蘇玥抬起頭,她依然在被疼痛折磨,秀美蒼白的臉龐上浮現出一抹笑意,“從來沒有。”
她知道,自己的離家出走不同於弟弟蘇朗。
後者是去當聖職者了,並非脫離家族——哪個正常家族也不敢因為某人去當聖職者而將他逐出家族,那豈不是明擺著得罪教廷嗎?
蘇玥是正經逃婚而且還留書表示自己將一去不回,血牙氏族在訂婚儀式上丟臉,對她恨得咬牙切齒,這位公爵小姐已經跑了而且離開家族,那些獸人們也沒什麼辦法。
若是蘇家將她找回,血牙氏族的人要興師問罪或者暗中報複,那就麻煩了。
因此蘇家乾脆就表示這人已經被趕出家族,我們家沒這個人了。
在離開家族後,她經曆了許多事。
——許多完整或破碎的記憶畫麵在腦海中呼嘯而過。
蘇玥憶起自己如何逃離公爵城堡,脫離家族的支配,於她而言就如同飛鳥離開牢籠,她走過許多城市和國家,然後邂逅了自己的丈夫。
彼時黑暗神尚未隕落,他的信徒數量不及教廷聖職者,但也並不在少數,至少多於遠在虛空外域的惡魔之主。
葉天和蘇玥後來也成了黑暗神冕下的信徒,他們被展示了光明神和其追隨者虛偽殘忍的一麵,得知了那些神明如何戕害同族,將舊神們紛紛殺死——是的,故事書裡記載了舊神消失成為曆史,卻並未寫出真正的原因。
再後來,黑暗神也隕落了。
他的信徒組織們頓時支離破碎,而且受到教廷騎士團的瘋狂圍剿。
當時的情況比陰影山脈一戰清理暗精靈王室要慘烈許多——米蘿公主尚且能活著,其他和王室沒關係的普通暗精靈更是隻要不主動參戰就什麼事都沒有。
黑暗神的信徒們卻沒有這種待遇,他們有的選擇戰至死,還有的四處逃竄藏匿,但這些人絕大部分都被找了出來。
聖職者的利刃血洗滿門,闔族都不曾放過。
審判騎士團斬草除根,從來不留活口,即使是繈褓中的嬰兒。
黑暗神的信徒中確實存在著有罪之人——他們做過殘忍的活祭,用他人的生命靈魂修煉變強。
但也有許多無辜的人橫遭不幸。
在僥幸活下來的信徒們心中,更是充滿了刻骨的仇恨,他們無時無刻不想殺光教廷的聖職者,也願意做任何與教廷和光明神敵對之事。
——當年艾蕾爾選擇了葉辰,並非完全是沒有緣由的。
她是黑暗神之女,某種程度上能感知到葉家夫婦身上殘存的暗力,那是父親信徒的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