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鋪天蓋地落下。
無法看清的遠方出現了一道人影,接著有聲音傳來——
“呀,零君,終於找到你了。”
他知道這隻是夢境。
因為記憶中的那個人從沒用‘零君’這個稱呼叫過他,甚至根本不知道‘降穀零’這個名字。
半長黑發的青年有一張比他還過分的娃娃臉,卻無法看清五官。對方似乎微笑了一下,抬腳踏過雨水,向他走來。
不。
彆過來。
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那朵血色的花,短暫的綻放於單薄的胸膛之上——
“……本”
“波本……”
“唔……”波本抬起頭,睜眼的一瞬掩去一切不該有的情緒,他動了動僵硬的頸椎,“我睡著了嗎,抱歉。”
“真是的,你昨天到底多晚才睡啊。”黑發貓眼的青年似乎有些無奈,語氣溫和,“朗姆可是讓我們好好帶後輩哦,你這樣可沒辦法樹立好的榜樣。”
——這個組織裡的後輩也算是後輩嗎?我要給他們樹立什麼榜樣?殺人不眨眼嗎?
——而且就算隻有我們兩個人,也不要放鬆警惕,你這樣可一點也不蘇格蘭啊。
波本這次並沒有這麼說,他輕輕笑了一下,“說的是呢。”
這下換成蘇格蘭驚慌了:“你吃錯藥了嗎?”
波本:……
“不,我隻是……”
房間的門從外麵打開了,黑色長發的青年邁步進來,波本頓了一下,繼續道:“很期待哦,朗姆派來的‘後輩’。”
波本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稱得上友善的目光落到跟在萊伊身後進來的少年身上,微不可查地凝滯了一下。
那張還帶著年少稚氣的臉的右側,鼓起了一個巴掌的紅腫印記,因為沒得到妥善處理的緣故,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啊……確實有這件事來著。
波本從記憶裡翻出相關的回憶。
第一次見蒙特斯的時候,這家夥的臉也腫了老高,當然不會有人在意這點,反正朗姆的命令也隻是讓他們好好教導新人,可沒說過教導裡麵還包含‘關心’什麼的。
而且……
波本對蒙斯特的第一印象非常、非常糟糕。
少年遇到朗姆時得到了後者的賞識,這件事他在得到自己即將教導這位新人時就查到了的。
這無疑令他高度警惕了起來。
朗姆,這個組織的二把手,他會對初次見麵的人賞識這件事本就代表了不尋常。
而在見到少年的第一天,波本就明白了為何。
非正派的才能和天賦,毫無疑問的,從這個少年身上清楚地顯露了出來。
即使還未正式加入組織,對方身上卻早已浸透了屬於這個組織的、陰沉邪惡,與黑暗共沉淪的冰冷氣息。
看到這樣的人,會聯想到的隻有他會如何作弄法律、玩弄生命、愚弄人心而已。
事實上,作為臥底的三瓶威士忌都非常地忌憚少年,誰也不願組織再添一名琴酒一樣的助力,當然也曾在‘教導’期間暗中作梗,然而遺憾的是少年的實力實在出乎預料,竟然頑強地活到了最後。
如此一來,難免就對他更加警惕了。
“前輩們好,之後的時間還請多多指教。”後輩乖巧地彎腰行禮,及時將波本跑偏的思緒拉了回來。
另外兩瓶威士忌冷漠應了一聲,顯然並不認為新人的性格會表裡如一。波本眨眨眼,笑容燦爛幾分:“先請坐吧。我是波本,那個長頭發的是萊伊,另一個是蘇格蘭哦。”
黑發的少年有些意外地抬起頭,一直注意著他的波本沒有錯過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驚喜和緊接著的失落。
A君猶豫了一下,坐到了波本指的位置上。
不愧是有著三副麵孔的男人。他想,演技真的無可挑剔,如果不是他知道波本對他的好感是負數,單憑對方的表現,還真的會以為自己在被友善地對待呢。
萊伊瞥了一眼波本臉上虛偽的笑容,依然是麵無表情的樣子:“既然你這麼喜歡,那第一周就由你負責,沒問題吧,波本?”
波本笑容不變:“可以哦,畢竟是可愛的後輩,我當然很喜歡啦。”
萊伊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波本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了某個房間。A君不知道他的目的,也想不出有什麼可以說的話,於是識相地保持安靜。
蘇格蘭沒有急著離開,他垂目擦拭著槍.口,男人臉部的線條足夠乾脆,麵無表情的狀態下更顯淩厲,上挑的眼角讓他多了一絲攻擊性,給人一種即使對方手中的槍口在下一秒指向自己也毫不意外的感覺。
A君非常拘謹。
“名字。”
“誒?”
蘇格蘭放下布片,輕巧地將槍柄握在手中,重複道:“你的名字。”
“沒有哦。”A君輕輕摩挲著手裡的糖果罐,微笑起來,“那種東西,早就忘掉了。”
連同生活的記憶一起。
唯獨沒有遺忘的隻有與自身無關的故事,漫畫、電影之類的。
除此之外幾乎忘得一乾二淨了,名字當然也不例外。
但即使如此,就算忘記了,A君也知道那些都是無比幸福的經曆,所以才會執著於獲得新生,所以在這種時候,也會發自內心地露出微笑。
A君道:“不介意的話,就請叫我A吧。”
“A……嗎?”從那個房間裡出來的波本重複道,“說起來,你是日本來的吧,應該會說日語?”
A君在他手中一袋用塑料袋盛著的冰塊,但是波本拿冰塊做什麼?要做飲品嗎?
這個疑問在他腦海中停留一瞬,A君開口道:“會的,畢竟是母語嘛。”
“既然如此,那之後私下就用日語交流吧。”波本用日語說,“因為之後很快就要去日本工作了,在此之前還要多練習一下才行呢。”說著,非常自然地坐在了他旁邊。
A君:誒?
但是波本不就是日本人嗎?日語也是母語啊,完善人設需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不、不愧是三副麵孔的男人。
又一次地感歎道。
“我明白了——”A君點頭的瞬間,臉側忽然貼上了一個冰涼的物體,他下意識想要躲開的時候卻被一隻手攔截了逃跑路徑,隻能被動承受著臉側凍人的涼意。
“嘶……”A君倒抽一口冷氣,“等、波本前輩……這是要做什麼?”
波本笑容溫和,“冰敷哦,A君的臉已經腫起來了,不儘早處理的話還會繼續惡化的。”
道理我都懂,但是為什麼要對討厭的人做這種事?
所以說啊,偽裝需要做這種事嗎?
A君陷入了混亂。
而且……
靠得未免也太近了。
波本一隻手擋在他頸後,另一隻手將冰袋壓在他的臉上,這樣的姿勢如果從旁邊看的話,A君就像是被圈在波本懷裡一樣。
能夠聞到對方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A君難掩羞赧,強做鎮定地從波本手裡接過冰袋:“我自己來就好……謝謝波本前輩。”
旁觀的蘇格蘭:“……你還真是喜歡他啊,波本。”他也用了日語。
波本:“因為A君是個好孩子嘛。”
蘇格蘭:……
A君:……
A君的神色一瞬間無比複雜。
竟然能用‘好孩子’來形容有著「天生邪惡氣質」的他,確定不是在反諷嗎?
[A君:確認一下,這裡的波本君是日本公安的臥底降穀零對吧?]
[係統:是的。]
那就更不對勁了啊!!
假裝友好也沒必要做到這份上吧?
看得出少年的懷疑和警惕,波本見好就收,微微一笑道:“那麼我就告辭了。這處居所就是你在美國期間的住處,冰箱裡的食物可以隨便使用。你的第一個考驗就在明天,好好做準備吧。”
A君連忙點頭。
“啊,對了。”波本拿出手機,“交換一下聯係方式?”
A君:“……”
“不可以嗎?”波本歪了歪頭,娃娃臉上是單純的疑惑。煙紫色的眼眸映著窗□□進的光,就像清晨的霞色一樣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