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控畫麵顯示全無異常,兩人一直呆在會麵室中,一直到獄警前去提醒會麵時間結束,才發現外麵值守的獄警人事不省,裡麵已經人去樓空,隻有用來束縛犯人的手銬和腳鐐躺在地上。
鬆本清長揮了下手,會議室前麵就投影出了一副截取於監控的畫麵。
背對著攝像頭的男人有著極其顯眼的白發。
“搜查一課警員利用職位之便劫走囚犯,情況暫時未向大眾公開,之後的報道會一直是‘看守不力,疏漏之下造成犯人逃獄’,直到本次爆炸案件結束。”鬆本清長道,“秋澤曜的麵部信息已經添入各個係統,通緝令暫時不會發布,這是為了不使民眾的恐慌進一步升級的權宜之計,同時也是為了警視廳的形象考慮。”
課長一敲桌麵:“即將發生爆炸襲擊,這個消息是從哪來的?我相信你們,所以東京進入戒備狀態,全東京人民陪著你們胡鬨!結果呢?”
目暮十三遲疑道:“是……秋澤君。”
握緊拳頭一言不發的鬆田陣平霍然抬頭。
課長桌子拍得震天響:“他說的?他說你們就信?搜查一課都是吃乾飯的嗎,竟然聽信一個人胡言亂語,還為此鬨得全市人心惶惶!”
他終於呆不下去了,冷哼一聲把會議室交給鬆本清長,負著手怒氣衝衝地離開,“你來讓他們看清狀況!三天內,我要看到結果!”
鬆本清長點點頭,等他走後才道:“你們會如此堅信不移,想必是因為此前的摩天輪爆炸案,秋澤曜獨自麵對炸彈,被困在百米高空,甚至差點死在爆炸中,所以讓他的話具有很高的可信度。”
“但是據我所知,全程都隻是秋澤曜的一麵之詞。‘水銀汞柱被觸發’、‘另一顆更大的炸.彈’、‘最後三秒才會給出地點’,然而最後根本沒有第二顆炸.彈。我想那是因為他手中的材料有限。而所謂的真犯,從頭至尾隻存在於他的口中。鬆田從囚犯口中套出的所謂‘K先生’,也隻是一個稱呼,沒有真實存在的證據。”
鬆田陣平咬緊牙,臉色沉到幾乎可以滴出水:“你是想說,這一切都是他自導自演嗎?”
“顯而易見。”鬆本清長左眼的疤痕令他看起來很是凶惡,但他並未因為鬆田陣平的不敬態度而感到冒犯,他繼續道,“你們和他共事已久,當局者迷,被感情迷惑也是正常的。但是現在事實擺在麵前,還是要儘快認清,不要讓它影響到你們的未來。”
“那——”鬆田陣平反駁道,“如果一切都是他自導自演,那麼他已經得到了名望,又何必自毀長城,跑去劫獄?”
這兩者本身就是矛盾的,如果秋澤曜自己導演了摩天輪爆炸案,不惜讓自己受傷,為的也就是名望和業績,現在他又去劫獄,把自己送進潛在的通緝名單裡,這根本說不通。
“如果他的目的本就如此呢?把自己送上高處,成為我們著重宣揚的‘精英警官’,在大眾記住他的時候,他就頂著那樣一張臉,成為一起惡□□件的策劃者,讓警視廳名譽掃地!”鬆本清長雙手交握至於鼻下,沉聲道,“秋澤曜所說的‘即將到來的爆炸襲擊’屬實,因為那根本就是一場犯罪宣言!”
“他有兩個盟友,一個擅長網絡犯罪,幫助他黑入東京拘留所的係統偽造監控,我懷疑和此前米花醫院的案件未落網的黑客係同一人,而另一個,就是他救出的囚犯,擅長炸.彈製造。我想,這名囚犯之所以會協助他,一方麵這與對方本身目的不謀而合,另一方麵,也是因為秋澤曜許諾會將他從監獄救出。”
這麼一出反轉屬實震驚了搜查一課眾人,目暮十三咽了下口水:“但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鬆本清長看向某人:“這就讓三條君來解釋吧。”
處在眾人目光中心的三條麵色頹然,他張了幾次口,終於道:“應該是因為……他的父母。”
“秋澤曜的父母死在十一年前的地鐵恐怖襲擊,我是當初的狙擊手,犯人用他的父母當做人質掩體,事態緊急,為了阻止爆炸,所以……”
“所以,如果他知道了當年的真相,會恨上警察也是正常的。我隻是沒想到他為了報複警視廳、能做到這種地——”
“放屁!”鬆田陣平拍案而起。
“當初的真相連警視廳內部都很少有人知道,秋澤曜一個普通人從哪來的消息?何況他是什麼樣的人我再清楚不過,毫不客氣地說,他的正義感能甩你們這群以一己私見惡意揣測他人的家夥三條街,他的檔案你看了嗎?那些案子、有多少受害人是因為他奮不顧身才活下來的?”
“鬆田你給我坐回去!”目暮十三先一步嗬斥他,“你這像什麼樣子,之後給我寫一萬字檢討!現在、坐下!”
鬆田陣平知道這是目暮十三在幫他,檢討總比降職好,伊達航也在一邊隱蔽地扯他的衣服,縱使怒火中燒,他也不能辜負兩人好意,隻能沉著臉坐了回去,硬邦邦道:“抱歉。”
鬆本清長並不在意,繼續道:“如果我沒記錯,做出‘十一年前地鐵站未落網主犯和米花醫院襲擊主犯之一係同一人’報告的就是你,那麼他的消息來源如何想必不需要我多言。四天前也有一枚炸.彈被安裝在地鐵站,他原本可以將這一枚放在醫院,但他沒有,因為地鐵站於他而言有著特殊意義——這是隱秘的宣告。”
“我並不否認秋澤曜在案件上的貢獻,他也的確具有極高的正義感,但是這份正義的標度,取決於他自己的規則。法律條例無法成為約束,他會遵守,因為法律與他觀念相符,他會救人,而當這一切與他意誌相悖,他也不在乎是否殺人,隻要是為了他的‘正義’。這一點,我想你們可以從去年的米花醫院事件中得到佐證。”
“我曾經很欣賞他。”鬆本清長也是他複職的推力之一。
他的鎮靜、冷酷、正義和堅定,他會是永遠走在既定道路上的人,電車難題在他麵前,一個人還是五個人,他會毫不猶豫選擇利益更大者,這是許多人都做不到的,鬆本清長自己也做不到,因為他重感情。
秋澤曜這樣的人很適合當決策者,他永遠正確,永遠選擇利益更大化的一方。他可以被無數人唾罵,因為他的冷酷,但也會有更多的受益者支持他,同樣因為他的冷酷。
但這樣的人同樣是可怕的,他為了達成某個認為值得的目標,可以舍棄任何東西,包括他自己。
“而現在我不得不警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