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後悔,也不能後悔。
“如果是他的話……”波本握緊曾經屬於蒙特斯的手柄,唇角慣性勾起的笑容帶著一絲苦意。
如果是蒙特斯的話——
“你不高興嗎?”
波本倏然扭頭,動作快到頸骨發出了抗議的聲音,被他盯著的人依舊是無動於衷的溫順,專注望過來的目光像是注視著全世界——這麼說也沒錯。
對此時的少年而言,他確實是對方的全世界了。
波本捏了捏眉心。
最近太累了嗎?這幾天一共睡了多久來著,四小時?還是三個?
51.
“稍微收斂一點怎麼樣?再這樣下去,朗姆快要找你麻煩了哦。”三個月前,某次見到貝爾摩德的時候,金發女人狀似好心地提醒道,“雖然能力不怎樣,卻也是組織重要的財產呢,一個兩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但是一個月三死一殘還是有點過分啊。”
波本晃了晃酒杯,嗤笑一聲:“那種家夥留著也隻會變成壞事的蛀蟲,我提前處理掉反而是幫忙才對。”
“啊啦,你心情不太好哦,是因為蒙特斯死掉的緣故嗎?”貝爾摩德指間有一下沒一下輕點杯沿,姿態慵懶,抬眸望過來時仿佛彆有深意,“奪回庫拉索那次,他‘聽說’你也在臥底名單上,可是很著急地找過來了呢,你們的關係看來應該相當不錯,不過他在那之後就死了,真可惜。”
“啊,他很合我胃口。”波本抿了一口酒液,神情淡漠,“雖然很可惜,但是死掉就沒辦法了,歸根結底也隻能怪他能力不足。”
“真冷漠呢,波本,四年的相處也沒能融化你心裡的堅冰。”
“我是什麼樣的人,你不是最清楚不過了嗎?”
“說的也是。”貝爾摩德輕輕揭過這個話題,轉而道,“好久沒聽你提起自己的‘戀情’了哦,最近感情還順利嗎?”
波本盯著杯中微微搖晃的冰球,半晌才勾起笑容:“……不勞費心。”
52.
將少年放回臥室的箱子中時,對方緊張地握著他的手,一整天來第一次主動開口,重複地叫他的名字:“透、透……”
“彆怕,這是最後一次了,我保證。”波本低頭吻了吻少年的指尖,然後不容拒絕地鬆開手,“下次再見麵的時候,我會永遠陪著你,再也不會分開。”
“我不在的時候每天有人送來食物,但是不允許和她接觸,你也不想見到除我以外的人,對嗎?當然,不吃東西也是不可以的,不要犯相同的錯誤。”
“做個乖孩子,好嗎?”
狹長箱子裡的少年在他每一個問句後都會點頭,波本將手伸過去,感受到少年溫軟的臉頰輕輕蹭著掌心,他說:“給你取個名字吧,早就應該給你取個名字的。”
“Akira——我覺得很適合你。”
這個名字在日語中是光明的意思,然而被賦予了這樣名字的人卻無法生活在光下,波本不在的時候,Akira隻有呆在密閉狹小的黑暗環境中才會有安全感。
這也是為什麼Akira已經不會反抗,還要繼續被放在那個箱子裡的原因。
波本將蓋子合上,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經將那一瞬間的軟弱徹底拋開。
再也離不開黑暗的人,是另一個人的光。
——下方是第一結局的if,可以理解為最可能發生的te——
【波本是個信守承諾的人,說好的最後一次,那也的確是最後一次。】
琴酒笑容陰鷙而瘋狂,槍□□出的子彈穿透波本胸膛的一刻,公安行動小組的人也終於找到這裡。
諸伏景光衝到近前,波本聽到對方大喊著醫療,手掌按壓在傷口上止血,死亡的預感從未如此清晰。
他就要死了,可有人還等他回去。
肺葉被貫穿,血液湧上氣管從口中溢出,波本蠕動嘴唇,無聲開口。
‘世田穀6丁目27-17。’
帶他走吧,從光裡來的人終於還是要回到光明中去。
如果是那個人、如果是【Zero】的話,一定可以讓他再回到原來的樣子。
結果直到最後,自己也還是在從虛假之物中妄求真實。
蒙特斯也好,Akira也罷。
真是可笑呢……安室透。
波本自嘲地扯扯嘴角,閉上眼睛,放任意識沉沒於死亡的虛無。
——END·Ⅰ——
53.
“……找到了。”
那是一棟二層洋房,門前的牌子上寫有‘石川’的姓氏,看上去和其他房子沒有任何差彆。
在周圍鄰居的認知中,這家主人大概是在十天前搬來的,之所以說是大概,是因為從沒人見過有誰出入,但晚上裡麵偶爾會亮起燈光。
窗簾不管白天黑夜都是拉上的,外麵看不見裡邊的景象,好奇心旺盛想象力豐富的小孩們覺得裡麵住著吸血鬼,有幾個大膽的溜進去玩過探險,不過隻在院子裡轉了一圈,沒能進到房子裡,也沒有見到裡麵有人出來。
有些奇怪的情況沒有引起大人們注意,日本人、尤其是東京人在待人方麵是比較冷淡的,討厭彆人探知自己的隱私,因而也不會去探究彆人,如果對方不主動和自己打交道,他們自然不會特意去關照一個新搬來的怪人。
柯南四處打聽了一圈,終於確定了這棟房子就是他們要找到目標。
安室透決定反水組織,和公安(準確來說是諸伏景光)交涉已經近兩個月了,因為公安與FBI有所合作,再加上柯南附近總是會發生的意外,赤井秀一和對方少不了打過幾次交道,他本身就對安室透突的棄暗投明感到奇怪,因而刻意留心,又加上機緣巧合,這才發現對方行程有異。
隻是安室透太過謹慎,反偵察能力高超,又礙於他們都合作關係不好明麵動作,因而至今沒能一窺究竟。
這次能找到這裡,也同樣是機緣巧合,前幾天柯南遇到的畫家自殺案件中,死者最新一幅作品裡出現了安室透的身影,雖然有一定程度的誇張和虛構,但畢竟是那麼特殊的配色,在人類基因學裡,深膚淺發的概率無異於一次抽中上億大獎。
去還是不去,對柯南來說甚至算不上一個選擇題。
“很好。”鬆田陣平抱著胳膊,“所以接下來我要帶著一個法律上沒有行為能力的七歲小鬼非法侵入私人住宅,誰會想到我們兩個裡你才是主犯?我甚至連受害者真實身份是什麼都不清楚。”
安室透他是認識的,咖啡店員、毛利小五郎大弟子,中間消失過一段時間又在兩個月前重新出現,對誰都是一副溫柔好男人的樣子,雖然知道對方一定有問題,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家夥偽裝足夠到位,而且他已經答應過諸伏景光不要繼續深究下去,於是也不了了之。
柯南乾笑:“啊哈哈……所以隻要不被發現就好了!”
“你小子很懂行嘛,絕對是個慣犯。”鬆田陣平拳頭在他頭頂上砸了一下,露出死魚眼,“算了,看在景光那家夥的份上暫時放過你,被發現的話就讓他頭疼去吧。”
柯南頂著可愛笑臉,心裡默默鬆了口氣。
眼看收網在即,他這麼積極跑來這裡其實還有彆的目的,事實上,他覺得這次的行動或許可以解答他們一直以來的一個疑問——安室透為什麼突然背叛組織。
越是了解安室透,柯南越想不明白。
如果拋開情報屋的一麵,安室透平日的表現其實比社會上大多數人要好得多,他不缺少道德和人性,也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反社會,咖啡店員並不是憑空捏造,應該是對方某一性格的極端化產物,所以才那麼真實生動。
但是安室透的底色是冷漠和疏遠的,他極度自我,完美主義,又太聰明,對人心看得過於通透,這樣的人不算少見,他們大多活躍在各行各業的頂尖人才,而安室透和他們大多數人的區彆在於,他無法與人性和解。
對安室透來說,不發自內心的善意比直接袒露的惡念更加難以忍受,他想在灰色的世界裡尋找純粹的白,最後的結果隻會是失敗,所以他從一個極端走到了另一個極端,在黑色的世界裡生存至今。
這樣一個人選擇棄暗投明?為什麼,是什麼讓他做出這樣的選擇?柯南的好奇心始終蠢蠢欲動。
不管是公安還是FBI都在為之後的行動著手商(zheng)定(chao)計策,而柯南就算恢複真身也隻是一個十七歲的高中生,他的特長在破案而不是打擊犯罪,於是就到了這裡,帶著諸伏景光特意為他請來的外援一位,來調查‘安室透反水之謎’。
“鬆田警官,我們走吧!”
鬆田陣平隨意從鼻子裡哼出一聲以作回應,也不知道這位頭腦聰明的大偵探什麼時候才會發現——他被大人們支開這件事。
54.
即使是白天,這棟房子的內部也是漆黑的,遮光效果一流的窗簾嚴絲合縫地貼在窗戶上,鬆田陣平三兩下撬開門,和柯南一前一後走進來,門一關就徹底成了睜眼瞎。
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先後亮起來,鬆田陣平簡單觀察了一下內部構造,若有所思:“說不定住在這裡的真的是一位吸血鬼呢,不知道對方喜不喜歡小孩子的血。”
柯南舉著手機:……
有點緊張感啊豈可修!都說被發現了負全責的人是你,想上明天的午間新聞嗎鬆田警官!?
鬆田陣平把手機平放,光線從下往上打在臉上,柯南這才發現這家夥竟然還戴著墨鏡,幼稚的男人壓低聲音,刻意營造出恐怖的氛圍:“像不像靈異故事的開頭?好奇心旺盛的主人公,闖入了惡鬼棲息的住宅,踏進黑暗的一刻,注視著他們的未知存在露出了可怖笑容,又來了……送上門的自助餐。”
他儀式感十足地講故事的時候,柯南已經踮著腳打開了玄關的燈,恐怖氛圍頓時消失無蹤。
鬆田陣平終於正經起來——雖然還是無精打采很靠不住的樣子——他收起信號檢測設備,“彆離我太遠,先從客廳開始吧。”
55.
房子裡的裝修沒有什麼特色,但是很乾淨,帶點個人特色的東西就是占滿一整個房間的遊戲機、遊戲卡帶、DVD,完全想不出這竟然會是安室透的喜好。鬆田陣平看著成對的馬克杯,和旁邊的小學生對視一眼,陷入了沉默。
“如果不是上一位租客的遺留物,那就隻剩下一個解釋了。”鬆田陣平神情凝重。
柯南:“……我們可能找錯地方了。”
鬆田陣平沒理他,繼續說出自己的判斷:“洗漱用具都是新的,牙刷和毛巾都有使用過的痕跡,這裡最近有人居住過,而且是兩個人,其中一個是安室透,另一個應該是他的女朋友……啊,好像隻有男性用品,所以是男朋友也說不定。”
柯南:……
“為什麼一定是戀人啊?”
“這不很明顯是一對嗎?”鬆田陣平轉動並排的兩個杯子,讓它們把手朝外,上麵的圖案嚴絲合縫地拚在一起,然後他想了想,“這麼武斷不太好,如果是很好的朋友的話確實也不是不可能。”
“……不管哪一種都很糟糕謝謝。”柯南無力地撐起半月眼。
放在安室透身上,戀人或者好朋友哪個都覺得很不可思議,原因還是之前那些,對方這種人,要想走進他的心裡難度可不是一般的高,或者說,能達到安室透標準的人基本就不存在,更彆提還要受得了他的性格,極度的控製欲是極度不安的體現,而兩者疊加的效果……
要柯南來說,能和安室透戀愛或者做朋友的人,多少都要有點精神病態,不說要把對方當成全世界吧,至少也要愛他超過自己才行,而且還要從一開始就到這種程度,因為安室透根本不會給對方和自己加深感情的機會。
鬆田陣平有些好奇:“安室透到底是個多糟糕的混蛋,竟然連朋友都交不到?”
如果按咖啡店員的人設,彆說交朋友了,當個海王都綽綽有餘。
柯南乾笑:“與其說是交不到朋友,不如說他不願意將就吧,因為心理預期太高,很少有達到標準的人。”
鬆田陣平‘哦’了一聲:“所以還是交不到,真慘。”
即使知道這裡可能有第二個人居住,他們也沒有多緊張。
兩人進來時弄出的響動再遲頓不至於發現不了,要有什麼意外也早就已經發生了。
不過也說不準對方什麼時候就會回來,因此他們稍稍加快了進度,很快來到二樓的主臥裡。
第一眼看到的是門對麵牆底擺放的狹長箱子,足夠一個一米八的男人躺進去的程度,外表是黑色的,材質不明,但看起來並不厚重。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柯南開門的時候好像看到它晃了一下。
唯物主義的大偵探咽了下口水,一個名詞浮現在腦海裡,很快被他一臉黑線地否決。
世界上根本沒有吸血鬼!
鬆田陣平彎下腰,湊到他耳邊輕輕開口:“你聽到了嗎?”
柯南:“……什麼?”
“呼吸聲。”鬆田陣平微微眯起眼睛,道,“在那個箱子裡。”
56.
柯南被安排在門口方便逃跑的位置,鬆田陣平一人來到箱子前,仔細檢查過沒有任何機關後,緩緩打開蓋子,他已經做好了麵對一切的準備,然而裡麵的東西仍然令他瞳孔驟縮。
那裡麵的確是一個人。
看上去不到二十歲的少年,身體陷在柔軟的填充物中,看不到臉,他的手臂抱住屈起在身前的膝蓋,儘可能把自己縮小,又瑟縮著往箱子深處躲避,從肢體動作和身體的顫抖不難判斷出他是在恐懼——
光?
柯南也被意料之外的發展驚到了,他眼神一變,快步跑上前去,試圖和裡麵的人交流。
少年對普通的語句沒有做出任何反應,鬆田陣平眉頭皺的死緊,用這輩子都沒想過的溫柔語氣開口:“你認識安室透嗎,我們是安室透的朋友。”
柯南忍不住側目了一下,不過他很快顧不上這些,因為箱子裡的少年對這句話、或者裡麵的某個名字做出了回應,對方像是許久沒有說話一樣,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地吐字:“透、不……允許……”
不允許什麼?
打開箱子?還是和彆人說話?
柯南注意到鬆田陣平用力握緊的拳頭上浮現出青筋,然而對方的聲音卻稱得上柔和,“是安室透讓我來的,他拜托我把你帶去他那邊,安室透太忙了,不能親自過來。你想見安室透嗎?”
“透……想、很……”
“我帶你去見他好不好?一會可能會有點搖晃,彆怕,你放心呆在裡麵,或者睡一覺。”對方身體顫抖的情況緩和了一點,鬆田陣平繼續道,“我是鬆田陣平,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Aki——Akira……”
57.
“非法拘禁罪,精神操控——沒有這個罪名,但是受害者完全喪失自我意識,已經構成精神傷害罪名,啊、還有猥褻未成年人,就算已經成年也是強.奸,這種家夥——”鬆田陣平咬牙道,“彆告訴我,你沒準備逮捕他。”
“相信我,他的罪名不止這些,但是確實,我不能逮捕他,我們還需要他。”
諸伏景光很理解他的心情,但有時候法律的確不能一視同仁,安室透有一百種辦法從他們都追捕下逃之夭夭,更何況他們還和對方達成了合作,合作條件就包括不與追究對方之前的一切罪行,但不包括安室透從組織脫離後,如果那時對方再實施犯罪,警方才能以對待罪犯到方式進行拘捕。
鬆田陣平也明白這是取舍,但是明白卻不代表可以欣然接受,他重重咋舌,離開前留下一句:“警告那家夥彆出現在我麵前,不然就等著被我揍進地獄吧!”
“……諸伏先生,離行動前的最後一次作戰會議還有十五分鐘。”
“麻煩你提醒我了,風見,現在就走吧。”
諸伏景光苦笑一下,聽到身後風見裕也遲疑的聲音:“鬆田刑事帶回來的人是那個組織的乾部,這件事,您不告訴他嗎?”
“沒必要,不管受害者是何種身份,安室的行為都是客觀發生了的,罪犯也有人權,即使被判處剝奪政治權利之後也有人身權,對吧?”不能因為犯罪對象是罪犯就忽視了事件的本質啊。
諸伏景光搖搖頭,對下屬開了個玩笑:“走吧,升職加薪就在此一舉了哦。”
在見到Akira的時候,諸伏景光是有些恍惚的,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蒙特斯的時候,以及後來每次任務上的合作,對方的樣貌幾乎沒有變化,氣質卻截然不同了。
那副瑟縮的、無害的、白紙一般的樣子,無端令人感到荒謬。
他知道安室透和蒙特斯搭檔了,波本曾向他請教過廚藝,理由是自己的手藝被某人嫌棄,所以來被對方大誇特誇的蘇格蘭這裡進修——蒙特斯的確吃過他做的東西,但隻是一塊三明治而已,所以那時的他沒往對方身上去想。
“諸伏先生。”風見裕也的聲音將他的思緒從遠方拉回,“您之前吩咐讓我去做的DNA鑒定,結果出來了。”
“基因位點完全一致,是一個人……”風見裕也頓了一下,“他就是當時假扮成庫拉索、打暈我的那個人。”
“也是四年前假扮成我,讓我活下來的人。”諸伏景光低聲補充,“安室說一切都是他指使,描述的細節也對的上,但我一直有種感覺,雖然沒有依據,但我覺得他在說謊。現在就說得通了。”
“為什麼安室突然轉變立場,尋求合作,答案也找到了。”
風見裕也沒能理解:“什麼?”
諸伏景光笑了笑,沒有解釋,“快走吧,可不能讓盟友們等太久啊。”
先進行心理治療吧,至少等對方恢複一定的自我意識之後,問出他所屬的機構,再把人送交回去。
當然在此之前,諸伏景光還要好好道一聲謝。
安室。
諸伏景光又回想起那年春末,被淚水模糊的視線中,金色頭發的男孩向他伸出手的畫麵。
從蒙特斯會下意識去救波本這一點來看,其實是兩情相悅吧。可從沒有人教會那個男孩怎樣去愛一個人,所以這份不合時宜的感情最終還是以悲劇結尾了。
58.
[定位成功,正在連接……]
係統上崗以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
它在投放時遇到了時空亂流,意外丟失了合約者的靈魂,對方不知道落到了哪個世界,因此隻能上報總係統派遣機器一個個搜尋過去,畢竟他們是正規公司。
終於在第1134894個世界中,搜尋機器采集到了對方的靈魂波段,經由總係統通知到了係統這裡。
它按照總係統給的坐標定位到合約者所在的世界,原以為會看到一個即將消散的靈魂,但是對方意外地有著健全的身體,看來這個世界裡剛好有和對方波段吻合而且剛好失去靈魂的身體,運氣很好。
係統連接了自己之前遺落在對方身上的輔助程序,讀取完日誌後將信息上傳回總部,很快處理結果就下來了。
本身是公司這邊的失誤,未能履行合約內容,所以他們將直接為合約者提供原定的報酬,而因為對方完成了五分之四的任務,他們還會進行一定的補償,並且不需要繼續完成最後五分之一——剛好這部分也與合約內容不符。
係統判定對方此時無法進行正常交流,因此首先為他進行了一下精神恢複——將過去程序中距離的一段數據與此時進行重構,理解成為讀檔也可以。
59.
“不行,連最基礎的交流也無法進行,我們對他的了解隻有一個犯人賦予他的名字,這樣彆說治療,連生存都隻能靠強行輸液來維持。”渡邊醫生對鬆田陣平搖頭,“犯人對他的影響太深了,他的自我意識已經極度微弱,我們幾乎無從下手。”
“我希望你們能找到這孩子的熟人,親人、朋友,或許認識的人也好,或許能有所進幫助。”
鬆田陣平問:“如果是犯人本人呢?”
“這……要看對方是否配合,病人對他的依賴性和服從性都非常高,如果對方包藏禍心,他隻需要簡單一句話就可以令病人實行自殺。”
渡邊攏了攏檔案,道:“我們會儘最大的努力,在確保病人生命安全和狀態平穩的前提下我們儘量實行治療,但是情況你也看到了,我的建議是……不要抱太大希望。”
甚至說對方狀況沒有惡化,其實已經很不錯了。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唯一的依賴又不在,這些都是施加在本就脆弱不堪的精神上的壓力,誰也說不準什麼時候最後一根稻草就會落下。
“……我能見見他嗎?”鬆田陣平握緊拳頭,補充道,“箱子也行。”
“可以。”渡邊起身為他引路,“病人在光亮的環境下會極度不安,那副箱子因為需要保證透氣的緣故,遮光性並不好,所以我們把他安置在昏暗隔音的房間中,這能一定程度上緩和對方緊張的精神,確定情況穩定後,我們會進行下一次接觸,嘗試和他建立信任關係。”
60.
暗室門打開的時候,裡麵並不是黑暗一片。
本該嚴密拉上的窗簾大開,窗戶也敞開著,陽光和春日的涼風一同湧進房間裡,將箱子豎起的薄蓋吹得晃動起來。
黑發少年雙手撐在窗沿,聽到開門聲時回過頭去,背光的雙眸微微發亮,表情也是平淡和緩的,鬆田陣平卻注意到他身體並不明顯的細微顫抖。
他對門口的兩人微微一笑:“下午好。”
鬆田陣平短暫失語後先渡邊一步冷靜下來,開口道:“……Akira?”
蒙特斯,或者說Akira輕輕回答:“是我。”
被精心打理過的黑發隨風擺動著,蒼白的皮膚在光下像是要融化一樣,他抬手將亂發彆到耳後,“這兩天麻煩你們了。”
渡邊舌頭差點打結:“你你……怎麼會、這……”
剛才還說‘不要抱太大希望’呢,結果一轉眼病人自己恢複了?開什麼國際玩笑!
Akira說:“和你們聊天很愉快,不過我還有必須要做的事,所以不得不告辭了,醫藥費之後再結吧。”
鬆田陣平腦子裡問題很多,但是一時理不清頭緒,所以先問了最簡單的一個:“你去哪?”
“去見透哦!”Akira燦爛笑起來,轉身單手撐著窗框,一躍就跳了出去。
“喂!”鬆田陣平慢了一拍上前,對方就不見了蹤影,他也從窗戶翻了出去,到處尋找少年的蹤跡。
“混蛋,開什麼玩笑!”
先不說對方怎麼知道安室透的蹤跡,受害者趕著去見犯人?
他還以為對方變得正常了呢,結果是換了一種方式不正常!
61.
[係統:你確定要放棄嗎?]
[Akira:確定,我放棄報酬,記憶也不用再還給我了,我還有一個補償,對嗎?]
[把安室透的實時位置共享給我,你可以做到的吧?]
[係統:是的,但是任務已經不需要做了。]
[Akira:這不是任務,我隻是想讓他活下去而已。]
[係統:根據日誌,他曾多次致你死亡,後強迫你與他發生性關係,最後在精神層麵試圖抹消你的存在。但你並不恨他。]
[Akira:顯而易見,我愛他。]
[係統:人類的心理疾病中,有些被害者會對於加害者產生情感,被稱為——]
[Akira:斯哥德爾摩綜合症,我不是。你可以理解為我是要去找死,順便救一條人命,隻是這個人剛好和我有關係而已。]
[係統:你……]
[Akira:是的,沒錯,我不想活了,如果你想問為什麼的話,我的答案是‘因為我不是他的Akira,他不會想見到我’,聽起來非常戀愛腦,但我願意,所以彆繼續問了,係統,你就像十萬個為什麼。]
62.
琴酒的屍體倒在塵埃裡。
63.
他數不清自己的心臟被射穿過多少次,但從沒有哪次像是現在這麼輕鬆。
如果這就是死亡的感覺的話……
“Akira!Aki!”
波本……現在該稱呼為安室透了,淺金色短發沾了灰塵和血,臟兮兮黏在臉側,他第二次喊出自己取的名字,竟然是因為對方快要死了,安室透空白的大腦想不清楚這些是怎麼發生的,一切都想在夢裡,隻有手上燙到幾乎灼傷皮膚的血昭示著這裡是現實。
殘酷的現實。
意識仿佛浮在雲端,Akira聽到熟悉的聲音從極遠的地方傳來:“不不、彆丟下我,拜托……”
然後是亂糟糟的響動,另一個聲音說:“蒙特斯!?為什麼會在這裡——醫療組到哪了?!”
他有點想笑,但不知道自己到底笑出來沒有,就像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說出想說的話——
“沒有彆人,Zero也是你,是我以為的你。”這句話曾經以無數種說法解釋過,無一例外都沒能取信對方,所以他有些不甘心。
意識消散前,他在腦海裡說。
[Akira:謝謝了,係統,你來的很及時。]
——END·Ⅱ——
64.
[係統:你忘了關閉程序的最低生命體征自動維持,我對你身上的這段程序隻能讀取,沒有更改權利……請不要遷怒,保持冷靜。]
[Akira:……我可以變成植物人嗎?]
[係統:僅有肌肉組織和部分內臟受到損傷,大腦功能正常,預計一小時後恢複意識,你也可以現在醒來。]
[Akira:我就是不想醒才這麼問的啊!!]
65.
他握住少年沒有進行輸液的右手,低頭將臉頰貼上去,嘴唇幾次開合。
“……對不起。”安室透低低開口,“快點醒過來吧,被你逮捕的話、如果是你的話……我不會逃跑的。”
窗簾遮擋住光線,整間病房籠罩在昏暗中,走廊上的燈光在開門時投下一塊狹長的光斑,門口的卷發警官禮貌詢問:“我能揍你一頓嗎,金發混蛋?”
——END·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