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風搖頭,他不聽,他腦子嗡嗡的,他根本接受不了。
“……你想想你娘,還有你爹。”
“我不想!我誰也不想,你彆說了,我不想聽!”
“遲風!!”
“你彆說了,我不聽,反正我就是不同意!”
兩人車軲轆了好久,終於還爆發了一場爭執,陸霜雪好說歹說,可遲風就是拒絕溝通。
可就在兩人僵持不下,桌倒凳翻之際,“劈啪”一聲,大門開了。
半舊的褐漆大門,從外被人一把推開,遲風忘了拋出隔音罩,他們的爭執整個院子都聽見了。
君仲祈站在門前,他把門推開了。
細雪斷斷續續下了十多天,昨夜鵝毛大雪,大地一片素白,柴垛屋頂雪白夾黑,一片靜寂,君仲祈一身天藍色的廣袖長袍,他逆光站著,窗扉投進來的陽光微微映在他的俊美無儔的麵龐上。
他看著遲風和陸霜雪。
“阿雪教我。”
君仲祈說:“我學,讓我去。”
......
遲風和陸霜雪驚訝看著他。
冬陽耀目,寒風呼嘯自大門而入穿窗而出,鼓蕩起他天藍色的博帶袍袖,光與影的映襯,俊美無儔,恍若天人,君仲祈的眉目很溫和,他的目光最後落在陸霜雪的臉上。
君仲祈對兩人說:“君氏我已做了安排了,阿雪,你今夜就教我吧。”
君仲祈也變了不少。
時至今日,他已不知道自己保衛的是家族,還是東極洲。
他允許自己放肆一次。
君氏有繼承人,第二繼承人也有了,這次結束之後,仙域危機解除,不再在風高浪急中顛簸,那就不再非他存在不可了。
君氏的繼承人他已經挑選好了,兩洲重新合一之後進入休養生息期,屆時,君氏可能會勢低些,但不會沒落。
君仲祈這一生,克己自斂。
最後這一次。
他想做一回,自己想做的事。
遲風吃驚看著他,但這一刻,他喜悅油然而生,他第一次,看君仲祈這麼順眼。
遲風鬆開箍住陸霜雪的手,站了片刻,他行至君仲祈身前,第一次對君仲祈道:“感謝你。”
君仲祈笑了笑:“不必如此。”
這兩個曾經無數次敵對,互相看不順眼的男人,最後展臂擁抱了一下。
......
隻是,很可惜的,君仲祈學不會。
當夜,陸霜雪就在院子裡,提劍一式一勢教了他。
心法口訣一句不落,竅門細節仔細述說。
君仲祈是大乘期修士,本身也是劍修,劍意融貫修為高深,本來學一招劍法,也就很快的事情。
可最後他發現,他竟學不會。
遲風由一開始的感激慶幸,到繃緊神經,到最後過了兩天多,君仲祈不得不緊皺眉頭說,他學不會的時候,他情緒一下子崩了。
“怎麼就沒學會?”
“你是不是故意不學?!”
你是個大乘期修士啊!
“我學!”
遲風毫不猶豫道:“我學總可以了吧?”
君仲祈學劍的事給他一個新方向。
他可以學!
可結果是,遲風也沒學會。
——這是上界遺落的仙階劍法,原就不是飛升以下的修士能學能用的,也就赤霞劍尊天縱奇才,研究了十幾年,硬生生把劍法改至他能修習的。
劍譜深奧晦澀,極其難懂,赤霞劍尊當年教導陸霜雪的時候,反複演示講解,又用靈氣替她先行打通了很多關竅經脈,陸霜雪花了二十年時間,才學會的。
不過她還是不愛用劍,後來又繼續用刀。
君仲祈和遲風也是天賦過人的劍道高手,但想幾天時間就學會天仙劍法最深奧的一式,根本不可能。
陸霜雪從一開始就知道,但她實在說不口打落遲風那雙漂亮鳳目陡然生出的光彩。
不管是君仲祈還是遲風,都是要試過才可能死心的。
尤其是遲風。
他就是這麼執拗的一個人。
院子裡雪白一片,柴垛院牆上的黑色都已經看不見了,鵝毛大雪鋪天蓋地,天地間隻剩下“撲簌簌”的下雪聲。
遲風仍在竭力揮劍,天仙劍法反衝力很強,他手腕紅腫透亮,每一下手抑不住顫動,但他還是不肯停下。
一下一下,又一下!
陸霜雪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把劍奪下來。
遲風死死抓住不放,霍側頭看她。
她沉默看著他。
遲風撒手把劍扔了,他反手握住她的手,緊得生疼,風雪呼嘯,他咬緊牙關說:“……我們去仙域。”
“我們去仙域!”
陸霜雪心裡酸楚極了,“可是,去了仙域就隻能像隻喪家之犬那般躲躲藏藏了。”
遲風眼淚一下子落下來了,他回頭:“可我寧願當一隻喪家之犬。”
陸霜雪先前說的,他都知道,可這一切一切與她想比,都不重要的!
“我帶上我爹,我娘,還有胖子千紅他們,我們一起去仙域!我們能弄一個玉蘭花!”
這一刻,陸霜雪也哽咽了。
從來沒有這麼一個人,他使儘一切辦法,怎麼也不肯放開她,放棄她。
她這一輩子,遇上過的男人,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和不得已,放棄她放開了她。
包括未婚夫君仲祈。
也包括如山如父的赤霞劍尊。
可唯獨一個遲風,他怒時會罵,悲時落淚,可不管如何無論遇上什麼事情,他就是不會放開她!
這一刻情緒起伏難以遏製,陸霜雪頭腦都混亂一片,遲風死死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和心戰栗著,頭腦亂哄哄的,“我想想。”
她的眼淚也落下來了,“你讓我想想,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