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章姨娘開始的時候是不知道甄應壹帶她和茗嫵出來是要丟掉茗嫵的。等到茗嫵被甄應壹丟掉了,章姨娘就反應過來了。
茗嫵是親生的,又被嚇傻了,這麼個年紀賣不出去,所以困境之時將其丟棄是甄應壹僅有的親情仁慈。而她不過一個妾室,自然不能跟親生骨肉相提並論。而且雖然她如今到了徐娘半老的年歲,可姿色尚在,總能換幾兩銀子。
如此家裡少了她和茗嫵兩個,也能少兩個人的花銷。
至於會將她賣到何處,章姨娘慘笑了一聲。
她太了解這個男人了。
骨子裡就是個沽名釣譽之徒,丟棄親生女兒以及困境之時發賣妾室這種事情,他乾得出來,卻不會叫更多的人知道。不但如此,他還得保證買她的地方不會讓她跑出來。
想到那種極臟的地方,章姨娘差點就要在馬車裡提前給自己安排‘出路’了。
但死是一件需要勇氣的事,那夜的驚險和慘死的下人如今仍會時常浮現在眼前,她...沒有勇氣尋死。
隻是麵前的這個男人,她真的好恨,好恨呀。
她恨不得生撕了他的肉,啃他的骨頭,喝他的血……
……
且不說甄應壹送走了吃閒飯的章姨娘和茗嫵,回到家裡隻說某處庵堂香火極旺,有助於茗嫵恢複神智,故而叫章姨娘陪著茗嫵去那裡禮佛,順便小住一陣。
至於小住為什麼不帶行李...他們家如今都成什麼樣了,哪有行李裝排麵。當夜嚇得倉惶出門,身上穿的不過是一身寢衣外加一件厚披風。後來...也不過是一人置辦了一身衣裙將就著穿罷了。
也因此蘇姨娘不疑有他,除了趁甄應壹不在家的時候和粗使婆子嘀咕幾句家道艱難,不知節儉,不會過日子,去庵堂小住還不知捐了多少香火錢的酸話外,隻安心的養胎,不想其他。
如今粗使婆子廚房粗使都要抓,可比以前累多了。好在家裡主子就剩兩個,要乾的活也沒那麼多。加之外麵確實不太平,留在甄家至少能吃飽飯,於是粗使婆子到是沒因著乾的活太多而有什麼怨言。
彆看寶應縣遭了災,但縣裡也有不少富戶。之前還沒覺得怎麼樣,但甄家被搶殺的事一鬨出來,好多人都想要離開寶應縣暫避外地。
但這會兒離開原籍是要有路引的,沒有路引你去哪裡都不方便。而按朝.廷的某些不可言說的規矩,這種時候縣衙是不能給人開路引這種東西的。
於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甄應壹的灰色收入從這一天開始,又漸漸的多了起來。
有了這些收入,日子又能過下去了所以甄應壹這邊這回是真的消停了,至於從京城出來的欽差什麼時候到,到了以後會怎麼處置他們,那就是另外的事了。
視線回到城外十裡亭,茗嫵看著遠去的馬車先是目瞪口呆,之後便又有些哭笑不得。
她在想,若不是她來了,是不是甄應壹就不會丟掉親生女兒了?
或者她沒裝傻,甄應壹是不是也不會起了將麻煩打包送走的心思。
然後茗嫵又搖了搖頭,若不是她來了,估計這會兒小茗嫵都被那些亂民搶走了。
搖頭苦笑了一聲,老媽和姨媽說的對。
成不成熟不看年紀,而是看經曆。如今經曆的這些事,她那年輕的心態至少老了五六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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抻手扯下甄應壹掛在她脖子上的荷包,無所謂的打開,發現裡麵有東西,便隨手將裡麵的東西拿了出來。
是戶籍和路引。
茗梧,某某年二月十二生,秀才茗達之女,母周氏……
茗嫵抖了抖手上的兩張薄紙,臉上全是嘲諷。
戶籍和路引這兩樣東西於旁人來說很難,但對於縣衙主薄的甄應壹來說,他灰色收入的主要來源就是幫人辦理這種文書。
如今給一個嚇傻的女兒一份戶籍和路引...如何不叫茗嫵滿心嘲諷。
天災人禍之下,他這是希望女兒被人當成兩腳羊啃了的時候也不叫旁人知道她是誰家的小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