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不是按照法律進行判決的,如果非要從他的判決中找出一點點的可取之處,那也隻是這家夥不會搜刮窮人了,外加有時候還真有點靈光一現。他判罰的需要付出各種稅費的人,都是看起來有些財產的。
“大麥克,有活了。”有人來叫他們了。
走進沒有外人的通道裡時,大麥克給他們分了錢。是平分的,奧爾拿著那幾十個艾柯,覺得有些虧心。但是以後他當了頭兒,那麼他也得這麼收錢、分錢。
“這可是個好活兒。”
“哈哈哈,過去隻有舒爾頓那家夥的狗腿才能來。”
“以後我們是不是常能來這?”
其他人都很期待能再來,這一會就賺了一周的薪水,誰能不期待?哦,奧爾不期待……
今天是沒見到那種被嚴重冤枉的人——奧爾確定大麥克一定也是了解他的性格的,所以他對於辦事員也是有選擇的——萬一下一次遇到了被冤枉的人怎麼辦?
蹦出去反對?那當然是一種沒用的行為。
不蹦出去,眼睜睜的看著一個無辜者死去?
所以還是彆來了,看不見,不知道,就當做沒有。
巡警們笑嘻嘻的跟著大麥克來到了唯一的審判廳門外,這地方有兩個教室那麼大,布置和電視裡的西方法庭幾乎一樣,中間是高高的法官座位,法官右側是階梯狀的陪審團席位,不同的地方是法官的左側,那地方是神父席位,現在有一位戴著金色流蘇黃圍領的光明教神父,一位穿著黑色荊棘花紋白底長袍的守律教神父,以及一位幾乎和光明教神父有著同衣著隻是戴著白色流蘇黃圍領的白光教神父。
那位光明教神父奧爾還認識,就是上次毒蛇安東尼帶去給小科爾祈禱的羅德裡神父。
陪審團席上坐了十五男人,他們都是衣著體麵的紳士,現在有人正在用隨身的銀質小酒壺喝著酒,有人將胳膊支在陪審團圍欄上睡覺,還有人低頭看書。
至於法官……他明目張膽的在法官席上放了一瓶酒,一邊低頭看文件,一邊不時的喝上兩口。他的行為讓陪審團席上偷喝酒的家夥們也徹底放下了心來,同樣明目張膽的開始喝了。
“好了,送第一批犯人上來。”法官打了個酒嗝,扔出了一張紙。穿著黑色小馬甲的書記員把紙撿起來,遞給了門外帶隊的大麥克。
大麥克讓兩個人留下,帶著其他人離開了審判廳,走過兩道回廊後,刺鼻又熟悉的臭味讓奧爾皺起了眉——是屍臭。
“這是拘留室,過去沒這麼糟糕的,但是,咱們抓來的那些人,都在這了。”麥斯·瓦特對奧爾說。
拘留室裡當然也有換班過來的一個五人隊巡警,他們看過來眼神裡寫滿了“你們總算來了”。
這裡關押著所有他們在暴.亂中抓來的人嗎?隻有五個巡警,能看得住嗎?
正式走進拘留室,奧爾立刻就知道這個答案了——他們當然能看得住。
這裡的囚室比警局裡大得多,每間大概有3X6那麼大,而裡邊塞滿了犯人,真正意義上的“塞滿”,沙丁魚罐頭的那種。大多數犯人們坐不下去,隻能站著,一個挨著一個。隻有一些個子極其瘦小的幸運犯人,可以縮在其他人的腳底下,但他也站不起來了,甚至不能動,因為一條又一條的人腿成為了新的柵欄。
並且所有的犯人全都光著腳,沒穿鞋子,那些鞋子很可能已經在舊貨店的倉庫裡了。
有巡警端著盆給他們潑水,動不了的犯人們張開嘴巴,如果足夠幸運會有水落進他們的嘴裡緩解他們的乾渴。
其中還有一些犯人則已經一動不動了,他們很可能已經昏了過去,又或者他們正是這房間裡屍臭味道的來源。
“這樣怎麼把名單上的犯人帶走?”剛才大麥克從法官那拿到的,就是一份即將上庭的罪犯名單,大概有十個人。
“就這麼帶走。”瓦特回答。
所謂的“這麼”,就是打開一間囚牢,拽出十名囚犯,然後就可以把他們帶走了。
“不需要核對名單上的名字,反正他們犯的罪都一樣。”
這些囚犯剛出了牢籠就立刻跪在了地上,有些人直接昏了過去。水直接潑了上去,但即使被潑醒,他們也站不起來了,每個人都雙腿顫抖,渾身無力。那也沒關係,鎖鏈直接套上他們的脖子,拉走就好了。反正離開了拘留室,法院室內的道路上都鋪著大理石,很滑溜,很適合拖著人走。
那些隻是偷食物,找破爛家具點火取暖、偷衣服,但是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錯誤地點的家夥,大多被抽上幾鞭子放走了。這些被送進法院的家夥,都不是好東西,他們都是毫發無傷投降的。
達利安局長會殺死那些零散被抓的暴徒,但在“戰場”上投降的無傷俘虜,他卻不會殺死他們,隻是會上交——輕傷的也不會命令他們去補.槍,就隻是不管而已,但他們想跑當然也是不可能的,會被視為反抗。所以暴徒中的傷員就躺在原地,過一陣再看到時,他們就變成屍體了。
那些被上交的無傷俘虜,現在大多數就都擠在這個牢裡,沒在這的那部分,在絞架旁邊的屍堆,或者城外的亂葬坑裡了吧?
他們死去是罪有應得,但是現在巡警們把人當畜生的這種行為,奧爾有些無法接受。
這些歹徒們做出過如畜生的行為,但他們的皮囊確實是人的,奧爾現在已經能做到毫不猶豫崩了這些畜生,但他自己做不到在虐待他們中取樂,他是拽著分配給他的那個囚犯的衣領慢慢走的。
無論如何,他們被送進了審判廳,隨隨便便的堆在犯人席的位置周圍。
明顯在他們離開後又喝了不少的法官,敷衍的念著被告的名字。陪審團不在意,巡警們不在意,囚犯們自己不在意。就算是那位神父看起來表情嚴肅,但實際上,他們也不在意吧?
“……以上十人,陪審團認為,他們的參與暴.亂罪是否成立?”沒有辯護,沒有出示證據,什麼法庭抗辯,什麼都沒有,直接進入了審判環節。
“有罪。”“有。”“啊?有有。”“嗯。”
陪審團們或一臉無聊,或打著哈氣,或者完全懵逼的回答著。
“神父們認為,是否赦免?”法官又問向一邊的神父們。
“不予赦免。”
“被告有罪,被判……昨天最後那組被判的是什麼?”
“流放堪瓦爾群島。”記錄員翻了翻前邊的記錄。
“哦,那麼,絞刑!”
“嘭!”木槌敲擊在桌麵上,一錘定音。
快速、荒唐。
但作為巡警,奧爾要和同事一起,把罪犯們拖出去行刑。
“嗬嗬嗬。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一個罪犯在被拖拽的過程中笑了起來,最初聲音很小,接著越來越大,最後是縱聲狂笑。
丹尼·卡多被他笑得有些不適,他停下來抽出了警棍,但被大麥克拽住了胳膊:“他快死了。”
丹尼·卡多想了想,撇著嘴收起了警棍。
罪犯們都被拖到了外邊,劊子手們過來接人了。早晨來時,人煙稀少的法.院門外,現在圍了許多人。他們有衣著肮臟的酒鬼,對著酒瓶子喝酒時眼睛還死死盯著絞架;有舉著陽傘的夫人小姐,她們用扇子半遮住臉坐在自己帶來的椅子上,既期待又害怕;還有衣著得體的紳士,一邊玩著手杖一邊滿臉興奮……
人被吊上去了,人們歡呼。劊子手們宣布著犯人的罪行,人們歡呼。劊子手拉動絞刑台的活板,人們歡呼。囚犯人們從激烈掙紮到徹底徹底停止掙紮,淑女們站了起來,紳士們舉起了手杖,帶著孩子來的大人把孩子舉過了頭頂,人們的歡呼得震耳欲聾。
下一組罪犯被吊上去了,一切重複。
奧爾以為他在鎮壓暴.亂中已經習慣了死亡,但事實是,那種世界都扭曲感覺又來了。不過他應付這種感覺的經驗已經很充足了,他沒吐,甚至表情上都沒多大改變,但他也徹底麵無表情了。
相比其他正常說笑的巡警,他看起來就變得不正常了。
對大麥克奧爾有些慚愧,現在他又成了一個異類了。
犯人都被吊死了,他們要回去,帶下一輪的犯人接受審判了。奧爾看了一眼斷頭台,萬眾歡呼中,吊死的身體還在輕輕搖擺,更遠處的人群卻喜笑顏開。假如歡呼的是遇害者的家屬,那他們理所應當,但他們隻是一群看熱鬨的——他得記住這個場麵,這就是他現在生存的世界。他曾經以為已經消失在曆史長河中,隻在過去的諷刺小說中才能看到的世界。
“要去辦事員那嗎?”大麥克特意問他。
“我沒事。”奧爾搖頭。
“好吧。”
他們一共送了輪,法官要去休息了,因為中午要吃飯了。
他們也要去吃飯了,法.院這邊竟然管一頓飯——兩片麵包,一碗豌豆、蘿卜、雞肉的雜燉,一小片香腸。這東西本來就不好吃,奧爾也不想吃,本來吃飯對他來說隻是味覺上的享受而已。
“蒙代爾,比爾·布特裡來找你。”看門的巡警過來叫他。
“謝謝。”太好了,這下他能把這頓飯逃掉了。
奧爾把裝著他那份食物的木碗朝桌上一放,徑直向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