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販子攻擊達利安的是自己修改過的老式雙管獵.槍,這種武器連膛線都沒有,裝填的是鉛砂和鐵砂,準頭是彆想了,但一槍開出去,二十米內就是一個恐怖的扇形傷害區域。達利安當時及時護住了要害,也躲過了絕大多數的傷害,但依然受傷了,隻是極強的恢複能力,讓他的傷口很快痊愈。
而且他很快衝進了室內,又將警服裹在了被救女性的身上,所以其他警員也自以為他製服和襯衫上的破損,是在地麵上翻滾摩擦時,弄破的,沒想到那是槍傷的痕跡。
隻是痊愈的同時,那些鉛砂與鐵砂,也被包裹在了傷口裡。假如隻有鐵砂就算了,他們的身體過上一兩年甚至能把這些小東西直接吸收掉,但這裡還有鉛砂,血族可以吸收,狼人卻是會中毒的。
達利安用鵝毛筆沾著紅墨水,把身體上感覺疼痛的部位圈了出來。
左臂,左肋,左背……
“差不多就是這樣了。”達利安說著把鵝毛筆放下,在帆布上側躺了下來。
“你這個範圍畫得可是真‘詳細’。”安卡翻了個白眼,但手上的動作沒停。手術刀快速切割開達利安的肌肉,一把鑷子捅.進去,撐開傷口,防止傷口快速愈合,另外一把鑷子探進傷口,夾出細小的異物。
鮮血湧出來,滴落在帆布上,達利安緊緊咬住牙齒,汗水從額頭溢出,但他儘量保持皮肉放鬆,來方便安卡治療。
突然,門開了。
正開始切割新的一刀的安卡,嚇得把傷口拖長了半寸,但達利安卻很冷靜,依然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沒動,因為他知道,在彼得守在外邊的情況下,能無聲無息進來的人,隻有奧爾。
——目前這種情況下,達利安的鼻腔中都是自己血液的腥味,疼痛也轉移了他的注意力。安卡的嗅覺本來就糟糕,說著不在意的他,也同樣專注於達利安的傷口上。結果,兩個狼人都沒能及時發現奧爾的靠近。
奧爾在達利安身邊坐了下來,抬手摸了摸達利安已經被汗水浸濕的頭發。
達利安對他眨了眨眼睛,笑了。
“我在這會影響你們?”奧爾問,他看著達利安,用的也是複數,但安卡覺得,這個問題還是主要問的他。
“呃,有一點。”他說的是實話,就算奧爾現在沒看著他,他也有點手抖。
“我離開。”奧爾吻了一下達利安的耳朵,站了起來,“完事的時候,叫我一聲。”他站起來,走了出去。
安卡舉著手術刀:“啊……我真想多給你兩刀。”
“來吧。”達利安閉著眼睛,根本不看他。
“狗屎。”安卡咒罵著,開始下刀了。
達利安知道,安卡其實早就對奧爾沒有多餘的想法了,他會這樣,就隻是一種習慣問題了,一種總找他麻煩的,賤賤的習慣。
如果有一天,安卡不找麻煩了,或許達利安反而有點不習慣。因為他每次失敗時的麵部表情,更能讓達利安感覺到
勝利的甜美。
奧爾走下了樓,他很想衝去豬販子那邊,把那一家三口都暴揍一頓,但他答應達利安的,他們分彆負責各自的案件,所以,奧爾隻是瞥了兩眼豬販子一家所在的審問室,就走向了他該去的“戰場”。
熏肉鋪的人們,包括老板父子和三個工人都被帶來了,另外兩個工人已經派人去找了。奧爾決定先去屠夫那邊。
“蒙代爾警官!”是法醫,“那具完整的屍體我能屍檢,但是那具熟了的有點問題。”
“怎麼?”
“我沒法確定他準確的死亡時間,畢竟他熟了。”老法醫攤手,“我最多隻能告訴您,他死於今天上午或昨天。”
“好的,非常感謝。”
奧爾也知道法醫儘力了,他感謝之後,走進了生肉鋪屠夫的審訊室。審訊過程還是很順利的,屠夫徹底放棄了掙紮,奧爾問什麼,他就答什麼。
他說他“隻”殺了七.八個人,因為隨著熏肉鋪那邊的生意越來越好,生肉鋪想要繼續維持住,也就越來越艱難。
半年前,他在報紙上刊登了出售肉鋪的廣告——比火柴盒還小,最多兩句話。原本他是真心想要賣掉肉鋪的,用這些錢去當乾出租馬車,或者找一家小工廠入股之類的,但最先找來的一對夫婦,讓他產生了深深的憤怒。
他們年輕,充滿活力,丈夫富有,妻子美麗,更重要的是,他們是外地人,是一對鄉巴佬。但就是這樣的人,即將占有屠夫這個索德曼本地人祖祖輩輩經營的財產。
憤怒之下的屠夫隻是一刀就砍斷了丈夫的喉嚨,他□□了妻子,並帶著她前往兩人租住的房屋,拿走了他們所有的錢財。在將年輕的妻子玩膩後,屠夫將她也殺害了。
“他們活該。”講述這件事時,原本還有些畏懼的屠夫,忽然變得精神亢奮起來,“為什麼我這種本分的索德曼人發不了財,但是那些人卻那麼有錢呢?他們的錢必然來得不正經,光明將他們送來,就是為了要讓他們給我帶來財產的!”
總之,之後的半年間,他就用發廣告的辦法,引來了數位想要購買肉鋪的人。對那些善良的人,他會報一個高價,然後咬死不放,那些人就會主動放棄了。但對那些邪惡的人,他會找機會直接把他們殺掉,然後拿到“神該給我的財產”。
雖然這家夥春秋筆法了自己的殺人行為,但奧爾也能猜到,所謂善良的人是什麼人。比如他和達利安,假如他們倆都穿著便裝去,那他必定是邪惡的人,而達利安就是善良的。
而且這家夥還把一切都冠以神.的名義,他還不是裝傻,他是真的如此堅定的認為的。
“假如神認為我是邪惡的,那在我第一次動手的時候,就會阻止我。神沒有阻止,那就是認同的!”
“那現在呢?為什麼你坐在警察局裡?”
“應該是我犯了錯。”屠夫很認真地說,“我沒能發現和阻止那個惡魔。”
“惡魔?”
“那個把屍體掛在熏肉鋪的惡魔,人是高貴的,不是牲畜,食人是惡魔的行為,我該發現並阻止他的,但我什麼都沒做,我該受到懲罰。”
“……”這家夥能夠讓一切都達成邏輯自洽,也是十分神奇了,“那麼你願意配合我們抓到那個惡魔嗎?我相信,這樣一來,你在到達天堂後,一定能成為一位光明之下的戰鬥天使的。”
“我當然願意。”屠夫的眼睛發亮,他十分熱情地點頭,“但是,我能做什麼呢,警官先生?”
“你今天上午,有發現熏肉鋪那邊的不正常嗎?我指的是,有沒有慘叫聲,有沒有人拖了巨大的行李在非送肉的時間裡,走進熏肉鋪?還有,據你所知,熏肉鋪的老板和工人們,有沒有什麼仇敵?”鮮肉鋪的大門是敞開著的,幾乎正對著熏肉鋪,雖
然熏肉鋪的店門是半開著的,完全看不見後邊熏肉廠房裡發生了什麼,但門口的動靜,這位嫉妒熏肉鋪好生意的屠夫,很可能是看到了一些東西的。
奧爾不信任這家夥的為人,但是,他相信這家夥也不願意看對麵的熏肉鋪好過。
“我並沒見過有什麼不對,他們看起來沒什麼不同。”
這個回答就十分意外了,奧爾以為他就算沒看見也會說出些誣陷的話來。
“神說‘要誠實’。”奧爾的眼神有些激怒了屠夫。
“那你的廣告呢?”不該激怒他,而是應該讓這個問題就這麼過去,因為很可能不是沒有不同,而是這位屠夫沒發現。可是,心裡明白,奧爾還是忍不住——他最近情緒還是不太對。
“我沒說謊,假如那些好人願意支付那個大價錢,我也會把肉鋪賣掉的。”
“……”神經病的邏輯果然是正常人無法理解的,但屠夫既然沒發怒,那就回到正題上吧,“那麼,你還記得今天上午熏肉鋪都發生了什麼嗎?正常的事情也請說。”
熏肉鋪的老板早晨是看著所有的肉掛上去的,他毀掉自己鋪子的嫌疑最低,那就首先假設,那塊軀乾是在他早晨離開後掛上去的。
“早晨天剛亮,肉販子送來肉。肉販子離開,老喬治和他兒子等到天徹底亮了,也回家了。教堂的鐘響第三次……也可能是第四次?也就是九點或者十點的時候,有個工人運了木頭來。我認不出是誰,他們都是黑乎乎的,長得都一樣。後來中午了,喬治父子倆又來了,我聽見了一聲尖叫。
有兩個傻子也聽見尖叫了,他們喊著買肉,其實是去看熱鬨,然後他們也尖叫著跑出來了。再然後,你們來了。”
所有教堂,如果沒有特彆情況,統一的十點敲每天的最後一次鐘,早晨六點敲第一次鐘。
奧爾摸了摸下巴,他發現有些事被他忽略掉了:“那些工人……和老喬治有矛盾嗎?或者我換個說法,老喬治要解雇誰嗎?”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要解雇誰,但是大概四天前,我聽見了老喬治憤怒咆哮的聲音,好像是因為工人咳嗽得太厲害,噴得整個熏豬腿上都是唾沫,讓他丟掉了一筆大買賣。”這麼說的時候,屠夫笑了,看來四天前那件事讓他很開心,“您認為,是工人乾的嗎?”
奧爾沒有回答屠夫,他站起來,離開了這間審訊室,他得儘快回到熏肉店一趟,有個地方在搜證時,被他忽略了——那個燒木柴熏肉的大火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