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會長成太陽的。”達利安說。
達利安不明白奧爾說的意思，但是……這個回答奧爾喜歡。
奧爾接下來的一站，是孤兒院。
他說過不會影響這些孩子，但他要失言了。奧爾承認，過去的他天真了。他想讓這些孩子在一個純粹又乾淨的環境下，成長成他們最自然的樣子。
這實在是太理想主義了，孩子們終究是會走向世界的，如果真的教育出來了一群天真的小可愛，麵對即將到來的世界變局，那這是要他們的命。
奧爾對丹妮說：“親愛的，我信任你。”
丹妮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有一段時間沒來的奧爾，而奧爾的這句評價，對她來說，就是最大的誇獎。
“所以，接下來我希望你能把最信任我的二十個孩子叫到教室裡去，可以嗎？”
丹妮眨了眨眼睛：“我不會辜負您的信任的，先生。”
丹妮明白奧爾的意思，要找最信任奧爾的，而不是和她的關係最好的。
假如她選擇了後者，那她就徹底辜負了奧爾的信任。
“好，我去教室裡等你們。”
十分鐘後，孩子們陸續走進了教室。他們看起來多是十一二歲的，最大的至少十五歲了。
“我沒有選擇九歲以下的，他們太小了，很多事情還不太理解，他們的信任也不能確定。”丹妮解釋著。
“謝謝，親愛的，你坐下吧。”
“那麼好了，女士們，先生們，非常感謝你們的信任，從今天開始，我要給你們講課了……”
“啊！”有幾個孩子發出驚呼，但立刻捂住了嘴巴。他們眨著眼睛，一臉的懊惱。
奧爾溫和地對他們微笑：“謝謝，你們能這麼高興，那讓我也很高興。但你們要做好準備，我講課的能力，可是比你們的老師差多了。那麼第一課開始，欲.望對人類來說，是好事嗎？”
孩子們的回答當然是搖頭，他們都是被成年人的欲.望傷害過的。
“那麼，如果我說，欲.望其實是好事，有了它，文明才能走到現在……啊，我明白你們的表情，你們不覺得現在的文明有多好，對嗎？那我們就回頭看一看，我們的曆史是怎樣的……”
這些孩子至少在孤兒院接受了一年的教育，粗略地學習了諾頓帝國的曆史——諾頓帝國的主體民族，曾經也被西大陸的各個國家認為是野蠻人，蔑稱為島民。他們成為帝國，也不過是最近幾百年的事情。
“……欲.望是沒錯的。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生命，都想過好日子。我是的，你們也是的。植物渴求水和營養，根係才會紮得更深。野獸渴求血與肉，才會更快速更強壯。錯的是貪婪，錯的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而去傷害彆人。
我的欲.望會傷害彆人嗎？會。那就停下來。不會。那就大膽地去追求。但是，我們也都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會那麼克製。有些人寧願傷害到彆人，也要滿足自己，那這時候該怎麼辦？”
有的孩子低下了頭，有的孩子看向了奧爾，丹妮突然叫了一聲：“找您！”
頓時，所有的孩子都看向了奧爾。
“那你們知道，他們為什麼能那樣對待你們嗎？”
“因為他們是有錢人。”“因為我爸爸把我丟掉了。”
“他們是貴族。”“是教會乾的。”“我太弱小了。”
孩子們七嘴八舌地回答著，奧爾點點頭：“因為他們掌握著世俗的權力，那麼，又是什麼讓他們擁有權力的？他們的錢財從哪來的？他們又是怎麼成為教會的代言人的呢？難道真的是神任命的？
因為階級。”
奧爾鬆了一口氣，他終於把階級這個概念提出來了。這時候，他才注意到，後門站了一個人，那個人朝他招了招手——正好是他的親爹，貪婪親王。
奧爾當沒看見，繼續講課。
孩子們把他說的話記錄了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奧爾會把一些複雜的詞彙直接寫在黑板上。
在藍星，奧爾第一次接觸這些的時候，十分不明白這些東西有什麼用。就為了把人的腦子繞暈？結果還從小學一直學到大學。
在諾頓帝國，他昨天給自己的班子講課，今天再給這些孩子們講課，他是真的知道，偉人為什麼是偉人了。
教室裡的孩子們，在他們剛進來的時候，很明顯是分了多個陣營的。
他們按照來曆、性彆、年齡、性格、宿舍等等不同的條件，分成了各自的小團體。即使他們都無比信任奧爾，但十分可能就連這個信任每個小團體的理解也是不同的。就像外邊的人都信仰光明，但不也是分裂出了多種宗教嗎？
但是現在，尤其是奧爾在讓他們自由討論後，他們開始用看著同類的眼神看向了其他人。
可能過了最初的這一陣，未來他們還會發生分歧，但至少這一刻，他們都是同伴……
“今天講的這些，我希望你們能夠傳遞出去，這不是一些應該隱藏起來的知識，而是該讓更多的人了解到。”奧爾說，“十四歲以上的孩子們，你們要開始準備了，最多一個月後，我要雇傭你們中的部分，為我工作了。”
“我們會的！”
之前說了那麼多，還是這個消息最讓他們激動。
“這個消息也要傳出去哦。”
“是！先生！”
收拾東西，奧爾走出了辦公室，親王走過來，和他並肩而行。兩人走出了孤兒院，親王問：“你要乾什麼，奧爾？”
“點燃幾點火種。”
“就算燒起來又能怎麼樣呢？我們血族無法成為君主，你要推一個人上位？然後呢？我們的勝利果實終將被奪取，甚至血族本身也要遭受一次重大的損失。我們這麼乾過，不然你以為，為什麼所有親王都不再出現在人前？”
“我沒這麼想過。”
“我親愛的兒子，你對人類懷有仁慈的心我並不介意，但你是個血族。無論再怎麼不願意，你就是個血族。我一直避免對你說這些話，因為擔心你會產生逆反心理，但是……”
“父親，當人與人之間隻剩下階級的時候，什麼消失了？”奧爾打斷了親王。
“什麼……消失了？”
“性彆、種族、國家、膚色、性向，是人類還是血族、狼人，這些都將不是問題。”
“……這太過理想主義了。”親王停下腳步，他站在那，和奧爾對視，“太理想了！”
他頓了頓，又反駁說：“不可能的，有教會在，他們有信仰。有這種想法的人，要麼被教會殺死，要麼會被教會矯正過來。”
“世界將迎來大變革，父親。我們大概率都會被推向戰場，對皇室與教會來說，流我們的血，顯然更符合他們的利益。假如不做出努力，那麼我們最好的下場也隻是在南大陸建立一座島嶼。但是，建立一個那樣的國家，您真的覺得安穩嗎？
您也說了，我們是血族，父親。在這個世界上，我們的存在本身，就已經是夢幻了。有一天，即使我們徹底滅了族，人們也隻會說那是某某個家族死光了。再有一天，有人類挖掘出了血族祖先的遺跡，同樣也隻會說，‘看啊，這是我們人類祖先的偉大造物’！”
奧爾確定他戳到親王的軟肋了，這家夥眼睛都瞪圓了，手杖攥緊微微舉起。奧爾已經做好硬挨兩下的準備了，親王的手杖又放下了，他低聲嘟囔著：“他們乾過……”
“啊？”奧爾沒聽清。
“他們乾過……菲特利茨宮……”親王呢喃著。
菲特利茨宮……聽說過，這個好像是齊塔大公國的……名勝古跡？
“那才是我們的家族領地。”他看著奧爾，可雙眼並沒有焦距，“可我們回不去了。”
奧爾站在那，親王總是強勢的，可現在，他看起來就像是大雨裡的貓。
奧爾一直看到的血族強勢又驕傲的一麵，他們好像隻是對同樣更強勢的皇室與教會保持敬畏，但這也是他想當然了。
至少親王很明白血族的狀況，但身為血族的親王，他必須得保持強勢與驕傲。
“答應你的人手，最近會送來。”親王說，他看著奧爾，手杖下意識地點著地麵，“我會把一部分族人與族產分割出去，就算有一天你登基為王，你所繼承的產業中，也不會包括這一部分。除非……你剛剛對我說的那個夢，真的能夠實現。
我有點後悔選擇你成為王儲，但我知道，血族確實要做出改變了，知道不久將來的動亂，對我們來說，是一個機會，甚至可能是我們這個種族最後的機會……”
“我想在魚尾區建一座醫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