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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爾坐在一片廢墟上, 達利安躺在他左邊,奧丁張著翅膀躺在奧爾的右邊,彼得·潘埋在奧丁的毛毛裡, 睡得正沉。在他們周圍散亂地躺著很多警察與青壯年的男性, 警察裡也包括女警, 原本奧爾沒讓她們參加的, 但娜塔莉瞪了他一眼,於是她們就來了。
一些婦女和孩子拎著籃子,籃子裡放著裝著水的牛奶瓶和食物, 為這些累癱了的人們送水、送吃的。
“大火過後, 有些不好的人在遊蕩,你們不要去看不見警察的地方。”大麥克支撐著自己坐了起來, 叮囑那些女人孩子,“而且, 可能有些地方還有火苗, 一旦發現先跑到安全的地方, 再考慮通知我們。”
“謝謝你們, 警官先生……還有女士們。非常感謝你們。”女人和孩子們向他們道謝,留下東西離開了。
奧爾看著天空,看似是累得呆滯了,其實他是在想,這事之後, 事情會如何發展。
原本自成體係,城中之城的希克林區徹底完蛋了。奧爾剛剛在救火時, 梧桐區的民眾是很支持他們的,要拆房子時,基本上那些房子裡就隻剩下一個男戶主, 或者是管家留守在裡邊了。沒要求賠償,沒要求警察給他們搬家具,就隻是說一句“請隨意吧”“交給你們了”這樣的話。
災後幫忙,送食物和飲水的人,就大多是梧桐區的人。
梧桐區的人很配合,並且對警察還是感激的,但是,他們對希克林區的就不一樣了。臨時搭建起來的帳篷避難所那邊,這幾天已經打了好幾場架了。
一方麵的原因是火確實是從希克林區那邊燒出來的,另外一方麵就是曆史原因了。
希克林區的人,自我介紹時,都是住在索德曼的希克林人。這些人住在諾頓帝國的都城,享受著大國帝都的一切福利,然後覺得自己不是索德曼人,甚至對諾頓帝國的認同感也不強,有自己的法律體係,自己的稅務體係。
權利我都要,義務靠邊站……然後現在還點了一把火,假如隻把自己燒沒了,那周邊當然是看熱鬨,可能善良的人還會可憐一下他們。可現在他們還波及了周邊,梧桐區被燒了四條街區,黑區那邊燒了六條街,其他街區大概也差不多。
魚尾區的警察們一邊滅火救人砸房子,一邊慶幸自己和希克林區不接壤。
現在其他人不恨他們才怪。
希克林區還有機會重建嗎?這個重建指的不是城市建築的重建,是自治區的重建。從年初的吹笛人開始,希克林區折騰了大半年的鬨劇,而且……希克林區的精英與有錢人其實早就跑了。
希克林區上一次的吹笛人事件被完美解決,後續處理一步錯就讓全區慘遭焚毀,人們很容易看出區彆。前者是王子出馬,帶領皇家警察直接鎮壓解決。後者是區警察行動遲緩,甚至徹底躺平擺爛——雖然這事是教會插手的結果,但大多數普通人可不知道。
希克林自治區大概率徹底成為曆史,那麼,局限性極強的貝爾東教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國王與其餘各教會成為了最大獲益者。血族……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呢?
奧爾一開始懷疑這件事是他的弟弟或妹妹插手,但現在這個發展,他怎麼覺得是親王在背後動手的呢?
“先生!先生!”有人嚷嚷著從遠處跑來,所有警察都破衣爛衫外加一張黑臉,要認出人顯然比較麻煩。
跑過來的不是警察,但卻是自己人。貴族寄宿學校投.毒案後,奧爾從希克林區拐走了兩個醫生。救火勢必會有傷員,奧爾把聖·安德烈斯分院的大多數醫護人員都拉過來了,他們隻比梧桐區的警察們晚到十分鐘,畢竟醫生們還隨身攜帶了很多瓶瓶罐罐。
這兩位原本就是希克林人的醫生,當然都在隨隊醫護之列。
現在跑過來的是更精明的柏德諾,能讓他失態成這個樣子,顯然事情不小。
“我在這!”奧爾站了起來,對柏德諾抬起手。
“哦,光明啊。”柏德諾過來時,奧爾發現他正在哭。不過現在這種時候,他這模樣也不算引人注目,“太可怕了。”
“發生什麼了?”
柏德諾雖然又驚又怕,但還是看了看四周,他拉著奧爾走到在本局警官中間的位置,才開始說話:“我們……我們在傷者裡發現了,有人患有……患有黑死病!哦嗚!”當那個單詞從他嘴裡吐出來,柏德諾立刻被嚇得發出了一聲驚呼。
“醫院裡的教授們,把這個人隔離,接著我們就發現了更多的人……哦嗚!光明啊!太可怕了!”柏德諾捂臉痛哭。
“冷靜些,彆害怕柏德諾醫生,隻是接觸病人,你不會染病的。”
黑死病就是鼠疫,藍星那邊是有以飛沫傳播的肺鼠疫的,但這個世界的西大陸,已知的鼠疫都是因為蚊蟲叮咬,與病鼠接觸,食用未煮熟的又被汙染的食物等途徑傳染,在現在之前,鼠疫還沒點出飛沫傳播這個途徑。
但奧爾也不確定這次的鼠疫到底怎麼回事,他這麼說,更多的是為了安慰醫生。
“是的,我、我當時把自己包裹得很嚴的。您、您提醒過我們……”
“是的。”
“真抱歉,我太失態了。”
“麵對黑死病這種大恐懼,誰都會失態。”
“我、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向您報告,我們知道了這場火災的起因……”
火災的起因,也和黑死病有關。
黑死病這個單詞,整個西大陸的人們都不陌生,對人們來說,它就是最可怕的惡魔。可前提是,人們得先認出來,咳嗽、發燒、身體腫痛、潰爛,這些症狀很多其它疾病也有。直到短時間內,一個又一個的人以相同的症狀倒地,“黑死病”這個詞,隨著某人的一聲尖叫出現在人們的耳中時,恐慌也就隨之開始了。
一些人開始逃,一些人手足無措,但還有一些人……他們想起了另外一種不算那麼久遠的,驅除邪惡的方法——燒。
這當然也是一種消毒的方法,前提是使用正確的焚燒方式。可是,現在的希克林區,有腦子的人早就跑了,那些職責在身跑不了的人,也徹底不管五個巢穴周圍的事情了。可偏偏先爆出黑死病,並且開始架起火堆焚燒的,就是3號巢穴附近的居民。
一開始投進火堆裡的是死人、死人的衣物和財產,可沒多久那些同樣被發現生病的,奄奄一息的人,也被投了進去。接著是看起來有症狀的病人,再然後是病人的家屬、鄰居,或者任何被懷疑是有病的人……
警察們還是行動了的,但那時候暴.亂已經無法控製了,很多人都看見有警察被暴徒襲擊,受傷甚至死去。
同樣無法控製的,還有火焰。沒人知道具體火焰是怎麼燒起來的,有人說是被點著的活人衝進了街道旁的建築,有人說是有人昏了頭直接就把病人居住的房子點著了,還有人說是打鬥中打翻了燭台,甚至有人表示他們看見了惡意縱火者,那些人不是為了搶劫或殺死人,就是為了縱火。
每個人都言之鑿鑿,賭咒發誓一切都是自己親眼所見。
現在看來,無法控製而擴散的,還有一樣,就是黑死病。
“達利安局長!蒙代爾副局長!”奧爾剛準備叫人通知其他警局時,約克·賽斯賓騎著馬一路嘶啞地喊著跑來。
作為與錢德勒的聯係人,警察局集合之前,就被奧爾派去了聯絡錢德勒。之後他雖然沒有參與滅火,卻是魚尾區與各方麵的重要聯絡人(不止總局)——這場滅火,總局是總體的指揮者。
冒著大火來回的賽斯賓,不比他們輕鬆。
當到了達利安與奧爾麵前,賽斯賓直接從馬背上倒了下來。
“唏律律!”馬兒有些受驚,奧爾一把拽住了韁繩,達利安則托住了賽斯賓的人。
“謝謝。”安卡遞了一瓶水,賽斯賓把水全部灌了進去,呼出了一口氣,“啊!我是來傳遞消息的,所有警局派遣一位話事人前往梧桐區塞布魯克街15號,希克林大火臨時指揮部,快!務必儘快!
我想兩位也知道了,大火雖然滅了,但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了。”
奧爾和達利安對視一眼,達利安說:“你去吧。”
“……好。”
奧爾用了賽斯賓的馬,臨時指揮部是一處大宅子,聽說是一位伯爵讓出來的,現在這地方裡裡外外全部是皇家警察,奧爾出示了身份後,就被帶進了二樓的遊戲室——前遊戲室,現在屋裡的排球桌之類的東西都被推到了一側,空出來的空間裡幾張桌子拚在了一起。
這裡已經坐著幾位局長了,就算每個人的臉上都是黑灰,也能看出他們臉色的糟糕。換一個角度說,他們甚至沒有心情擦臉。
當他坐下,立刻有一位警官走了過來,開門見山地說:“蒙代爾副局長,我們在多個街區裡都發現了黑死病患者。”
“是的,我的街區也發現了,隻是我們還沒來得及上報。”
聖·安德烈斯分院的教授們都比較有行動力,膽子又大,應該是事情的處理已經告一段落,前因後果都清楚了,並且前線的火災已經平息了,他們才派了一個倒黴蛋過來,把情況告訴給了奧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