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宮千雪點點頭,“嗯,我做好準備了。”
通話關閉,晶瑩剔透的藍色粉末從沙漏裡漫了出來,它們在半空中旋轉飄舞著,每一顆似乎都帶著瑩藍色的微光,宛如夏日夜空裡的螢火蟲。
雨宮千雪轉頭望向那扇關緊的房門,沒事的,一覺醒來一切都會恢複正常了。
下一秒,天空,車流,微風,所有的一切都被定格在了原地,每一幀的畫麵都如同沙子一般被敲碎,時光倒流,反轉往複,如同電影慢鏡頭那樣在雨宮千雪眼前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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萩原研二背靠著牆壁蹲了下來,過於複雜沉重的事實壓在他的肩膀上,他快呼吸不過來了。
要怎麼和小陣平說出口。
“萩原警官,在那邊的草叢裡發現了這個。”正在調查的警員遞過來一個透明袋子,裡麵是一支被摔得稀碎的手機。
是雨宮千雪的手機。
全身被悲傷包裹著的同時,他也有些茫然。
萩原研二現在越來越奇怪了,按道理來說,雨宮這時候應該在大阪啊,她之前說要天亮才能趕回來的。
大半夜出現在東京這裡不說,還提前製止了歹徒安裝炸/彈??
她如果提前知道了,為什麼不報警呢?
如果說報警很麻煩,來不及的話,那也可以直接打電話給小陣平或者是他啊。
搞不懂,他認識的雨宮千雪不是這麼莽撞的人,根本做不出這種事。
萩原研二眉心緊緊蹙著,他死死盯著透明袋裡的手機,雨宮千雪的行動太反常了。
機動隊趕到的半小時後,警視廳那邊派來的人也趕到了,是目暮警部和搜查一課的其他警員。
而此時的萩原研二正盯著透明袋思緒深沉,恐怕再過一會小陣平那邊就結束了吧,到時候估計會直接過來?
“萩原警官,現場還有沒處理的爆/炸/物嗎?”目暮警部朝率先趕到的機動隊詢問著。
萩原研二搖搖頭,“都排查過了,沒有其他的爆/炸/物,20層樓梯口附近那兩個頭部中彈的死者是安裝炸/彈的犯人,而這裡的死去的人,應該是……雨宮千雪。”
最後那四個字他說得極為艱難。
“你,你說什麼??”
一瞬間,目暮警部整個人仿佛石化了一般。
他僵硬地轉過身體,望向那片被圍了警戒線的區域,他好像能聽到全身骨骼在咯吱咯吱作響,如同機械那樣僵硬。
不對,雨宮現在不應該是在大阪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怎麼可能會是她!!
但是所有的事實都擺在麵前,全部都在指向著雨宮千雪,隻差最後一步DNA鑒定。
目暮十三有些站不穩,他扶著自己的帽子,眼前好似記憶閃回一般,也許從一開始想要招攬這個有天賦的女生,就是個錯誤嗎?
她如果不在搜查一課,是不是就不會遇到這件事……
“警部?目暮警部?”身邊的警員連忙呼喊了兩聲有些踉蹌的警部。
他有些顫抖著說道:“我沒事,讓我自己冷靜下。”
萩原研二歎了口氣,盯著手機的眼裡波濤洶湧。
內心掙紮後,還是接聽了電話,“陣平,你那邊解決了嗎?”
“當然那麼簡單的炸/彈隻要三分鐘就夠了,要不是穿脫防護服太麻煩的話。所以,你剛才打算和我說什麼?”也許是因為防護服太重的緣故,他說話的語氣裡還帶著微微喘息。
萩原研二沉默了,內心好似被拉扯著,幾度想要張嘴,卻又說不出口。
“到底怎麼了,這不像你的作風!”
“你,能聯係上雨宮嗎?”
電話那頭稍微停頓了下,“什麼意思?現在嗎?萩你腦子沒毛病吧,現在是淩晨三點多耶,人家不要休息的嗎??”
“嗯,你說得對,我被喊起來都快忘記這是淩晨三點多了。”
“你怕不是還沒清醒吧,那邊發生什麼了,讓你這麼支支吾吾的,不會是很複雜的案件吧,所以要打電話問雨宮??可是這個時間點……”
被電子信號浸泡的聲音裡帶著點為難與糾結,似乎是在很認真的煩惱。
可是對方語氣越是認真,萩原研二拿著手機的手就越是顫抖。
到底要怎麼才能開口說出來……
“不,不是什麼複雜的事,你在趕過來嗎?”
“對,我特地讓他們送我過來的,誰讓你這家夥吞吞吐吐的。大概十幾分鐘左右到,等我到了再說吧。”
萩原研二低聲答應著:“好。”
沉重的死寂壓得他沒辦法喘過氣來,連語氣也很不對勁。
鬆田陣平握著手機的手有些顫抖,太奇怪了,太奇怪了。這不像是萩,他不是這樣的人,也不會在這種情況下無緣無故提到雨宮。
“她出事了嗎?”
幾秒後,還沒掛斷的電話那頭傳來“啪”的一聲。
緊接著的是一陣翻滾碰撞的聲響。
應該是手機掉到地上了。鬆田陣平心想。
卻忽略了自己全身緊張的像塊石頭。
窸窸窣窣的動靜後,那頭傳來乾澀的聲音,“嗯。”
輕而短的應答聲,甚至連個字都算不上,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無意義歎息。
“你說什麼?”
“她出事了。”
“你在說什麼?”
“雨宮千雪,她出事了。”
“你在開玩笑對不對?”
“沒有,就差DNA比對了。”
“……”
“陣平??”
沉默後的電話徹底掛斷了,讓萩原研二狠狠地錘了下身後的牆壁。
鬆田陣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夢吧,他現在應該還在一個噩夢裡吧。
醒來以後,沒有什麼爆/炸/物,也沒有這通不知道在說什麼電話,太陽依舊會升起,雨宮會從大阪出差回來,什麼都還沒有發生。
他跌坐在車廂裡,背靠著搖晃著的車壁,用手捂著眼睛低低地笑出了聲。
“騙子……”
笑聲裡混合著這句輕聲埋怨,好似雨滴墜入地麵蕩起的煙塵,捉摸不定。
疲憊,倦怠。
當DNA檢驗報告擺在剛到現場的鬆田陣平麵前時,他扶著牆壁沉默了。
半垂下的眼皮裡好似有什麼微弱的東西熄滅了。
一直遲到的深秋,好似在這個黎明間忽然到場了。
他感到刺骨的寒冷。
他低下頭來,輕輕敲了敲自己的胸口,心臟還在跳動,隻是有些麻木的疼痛。
他果然是個笨蛋吧,直到這一刻,才明白那些洶湧澎拜的感情到底意味著什麼。
往事如潮水,幾乎要將他淹沒。
他不知道今天的太陽還會不會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