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
“弗格斯小姐?”
柳餘看著頭頂突然簇擁而來、擠得滿滿當當的人頭,出聲:
“我找萊斯利先生。”
聲音又啞又澀,卻無比堅決。
“萊斯利先生,弗格斯小姐找您!”
有人喊。
銀發少年穿過人群,出現在了她麵前。
他微微屈身,銀發從肩膀垂落到她胸前,柳餘看著他,即使是這樣的死亡角度,那樣驚豔絕倫的美貌也絲毫沒打折扣。
真美啊。
可也真冷,怎麼捂都捂不暖。
雪還在無休無止地下。
“貝莉婭。”少年“看”著她,目露憐憫,“你會好的。”
柳餘像是被這憐憫刺痛,猛地閉上了眼睛。
很快又睜開。
她看著他,那執拗的、像是能燒出一條血路來的眼神,幾乎將所有人都震住了。
“我想跟萊斯利先生單獨說會話。”她強調,“單獨。”
“噢當然!”
神眷者們還記得,在危險關頭發生的那一幕。
萊斯利先生放棄弗格斯小姐,救了更危險的倫納德小姐,雖說合乎情理,可太過冷漠;弗格斯小姐還因此失去了一條右臂……
她想和萊斯利先生說話,太正常不過了。
所有人都知情識趣地往外走,留出大大的一塊空地給這對曾經的情人。
“蓋亞,”柳餘低頭看著懷中已經被摟得變形了的兔腦袋,“茜茜死了。”
“我很遺憾。”
少年道。
少女仰起頭來:
“我說的,是那個被你溫柔地抱在懷裡,替它摘草、幫它擋風,摟著它睡覺的茜茜死了!它死了!”
她試圖在這個冷漠的、永遠都在高高在上的神祇化身身上,找到一絲動容。
可她失敗了。
沒有。
一絲一毫都沒有。
“貝莉婭,我可以再為你找一隻兔子。”
少年安慰她。
他的聲音依然優雅而動人,態度一如既往的溫柔,可柳餘的雞皮疙瘩,卻一點一點冒了出來。
她隻覺得毛骨悚然。
她想起過去,他也曾任她在他懷裡撒歡,答應她無傷大雅的請求,會溫柔地撫摸她,會給她準備食物,還摟著她睡覺……
多麼雷同啊。
而她竟然現在才明白過來。
她和茜茜沒什麼兩樣。
“是的,一隻兔子而已。”柳餘喃喃道,“隨時可以更換的寵物……而已。”
而寵物卻誤將對方的溫情當成了愛,這才是錯。
“貝莉婭。”
“你救了娜塔西。”
柳餘道。
“是的,沒錯。”
少年垂目,一雙綠眸一如既往的溫柔。
“為什麼?因為她更危險?所以,即使這樣,我死了也沒關係,是嗎?”
“貝莉婭,你不會死。”
“萬一呢?萬一我伸過來的,不是手,而是身體呢。”
“貝莉婭,我需要解決巨蟒。”
少年看著她,並未說更多。
柳餘卻突然明白了。
巨蟒攻擊的是娜塔西,而她隻是被波及的邊角料。
娜塔西不重要,她也不重要。
換成另外一個人,他也會如此。
她那些所有的計較和痛苦,娜塔西和她、甚至茜茜和她——在他眼裡,隻是多和寡的區彆。
這是神的公平準則——
理性而冷酷,甚至絲毫不需要猶豫。
人和羊,在神明麵前,也從來沒有區彆,就如在人類麵前,羊和豬、雞和牛,也並無區彆。
“最後一個問題。”
柳餘想,鐮刀的刀刃總是要砸下來的。
她最後再確定一次。
“你說。”
“你的房子裡,養了一個人,你和她稍微熟一些,另外,你還養了兩隻小羊,如果犧牲這個人,能救另外兩隻小羊,你會選擇犧牲他嗎?”
“會的。”蓋亞似是聽明白了她的話,微微笑,“貝莉婭,當然。”
神溫情的麵紗終於在她麵前徹底撕裂開來。
是的,有什麼區彆呢?
對神明來說,都隻是他牧場裡的寵物而已。
高高在上的神明,又怎麼會將寵物當成平等的來愛呢?
柳餘想,是她錯了。
她竟然妄圖僭越,跟那些軟弱的女人一樣,錯把神明的施舍當成了溫柔,還洋洋自得、無比竊喜……這個世界,本來就隻是殘酷的牧場。
隻有將牧羊人拉進牧場,從高高在上的地方跌下來,和他們一起成為寵物,和他們這些“寵物”一起爭食吃,他才可能產生“同理心”——
也才可能,被征服。
是她想錯了。
“蓋亞,你跟我,一起將茜茜埋起來,好不好?”
柳餘看著他,笑得甜蜜而天真。
可眼裡的冷銳和殘酷,卻像是將濃濃的黑夜也淬了進去。
蓋亞“看”著她,不再如薔薇般甜美的氣息讓他蹙了蹙眉,之前被淚水劃過的皮膚,突然間像濺了一滴滾燙的水。
“好。”
他微笑。
柳餘卻抬頭,穿過少年的肩膀,看向他身後無邊的黑暗。
層層的樹葉後,濃霧化成的影子朝她咧嘴一笑。
“路易斯,”她想,“他應該很願意幫我這個忙。”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