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等等,先彆推。”
柳餘在一陣劇痛中睜開眼睛,耳邊傳來這一道聲音。
老實說,上一次斷臂並沒有讓她太過疼痛:當感覺到疼時,手臂已經不在了。
而占據她所有思維的,也絕不是疼痛,而是冷。
雪冷,血也冷。
整個人都像置身在冰天雪地裡,從裡到外,都冷透了。
而現在,卻是實實在在的疼。
繩子嵌到了身體裡,看得出來,綁她的人一點沒留力,她掙紮了下,卻連一根小手指都動彈不得,整個人被凹成一個屈辱的形狀,雙臂在後,膝蓋著地,頭發被人從後拉扯著,幾乎要離開頭皮——
雖然在她的預料之中。
……可還是太疼了。
柳餘呻-吟了聲。
這聲音卻如同往滾油裡落了滴水。
“她她她……怎麼醒了?!”
“趕快推下水啊……”
“不不不,瑪麗公主,我們真的要這樣做嗎?還、還是等布魯斯大人他們來……再做決定吧。”
“閉嘴!孬種!虛偽的仁慈!”
瑪麗公主連連冷笑,“剛才扔石頭的不是你們?侮辱人的不是你們?還是說,你們對光明的信仰不夠虔誠,才會想對黑暗生物放過一碼?”
“去年光文森特廣場燒死的邪惡女巫,就有三十二個,你們同情了嗎?”
“沒有!”
“那為什麼現在要猶豫?!”
一陣急切的“噠噠噠”聲過後,柳餘的臉被拽了起來。
“是因為這張臉?……噢,是的,無與倫比的美貌……索羅城邦永不凋零的玫瑰……還有這雙漂亮的眼睛……”
瑪麗公主華貴的紅色絲綢劃過少女的臉頰,塗得紅豔豔的指甲摁在那雪白的皮膚上,就在一個少女喊出“不”字時,那長長的指甲狠狠地劃過——
一道長長的血痕就這麼出現在那張如玫瑰一樣嬌豔的臉上。
“瑪麗!你瘋了?!”
“我沒瘋。”
瑪麗公主咯咯笑了起來,她還用指甲在那傷口上來回又劃了一道,直到那傷口撕裂,血順著蜈蚣一樣的創口滴滴答答往下淌,才轉過身來,正對著柳餘,“噢,弗格斯小姐,彆這麼瞪我,當你靠近邪教徒,心甘情願和墮落種為伍時,就該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臨……”
“沒錯,我嫉妒你。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嫉妒你的美貌,更嫉妒你成為了萊斯利先生,噢不,現在是邪教徒……的情人。我瑪麗·卡洛可不像其他人那麼偽善,我承認,我在報複你。”
“瑪麗·卡洛。”
全身被綁得動彈不得的少女直喘著氣,那雙蔚藍色的眼裡不再有柔波,反倒是凜冽的冰霜,“審、審判還沒下……你、你不能……”
“我能。”
瑪麗公主自己也說不清,那心底源源不斷的惡意來自哪裡。
腦中似乎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催促著她,侮辱她,殺死她,不要讓他們死得太痛快。
而這個想法,讓她熱血沸騰——
“凱蒂絲,將你的匕首給我。”
凱蒂絲是瑪麗的跟班之一,現在和奧菲利亞一同站在柳餘身後,一個拽頭發,一個摁肩膀,不讓她站起來——
凱蒂絲抽出腰間的匕首,拋了過去。
瑪麗接了在手,少女掙紮了起來。
可惜,她的力氣太微末,被奧菲利亞一踢,整個人就狼狽地趴了下去。
“奧菲利亞!求求您,放過她吧。”這時,一位藍裙少女站了出來,“貝莉婭姐姐是無辜的……她隻是、隻是……”
“噢,娜塔西,如果你也想跟她一起的話,請繼續。”
瑪麗公主道。
伯納湖邊看不慣的已經陸續離去。
他們無意為邪教徒們辯駁,更不會阻止——
留下的,大多數都是狂熱的光明信徒,他們對讓黑暗生物們倒黴顯然興致高昂,此時,那些灼灼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穿過漸暗的天光落到中途站出的少女身上。
娜塔西無助地揪著衣角,她往神殿的尖塔看。
神殿的鐘聲敲響了。
“咚——”
“咚——咚——”
“咚——咚——咚——”
六下。
可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人出來阻止。
娜塔西的腳步往後退了,她退著退著,突然捂住臉像是崩潰一樣蹲了下來:
……善良……正直……勇氣……
她做不到。
她不敢站出去阻止。
瑪麗公主高興地轉過身去,用匕首拍了拍少女被強迫抬起的臉。
她看起來太狼狽了。
一張臉被血糊了一半,偏偏一滴淚都沒有,眼裡燃著火。
“噢,真醜。”
瑪麗公主“嘖嘖”了兩聲,她用匕首嫌惡地挑起她的頭發。
那頭金色的大波浪式的長發在黯淡的天光裡透出金子一般濃鬱的色彩,讓人想起爛漫的、無數人向往的光明。
“我給你換個發型,怎麼樣?”
瑪麗公主饒有興趣地繞到她身後,奧菲利亞讓開了位置。
匕首東劃一道,西劃一道。
海藻一樣濃密的長發,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
少女倔強地看著前方,她並沒有哭泣,而那短匕劃過長發時,偶爾會落到她嬌嫩的肌膚,她身子隨之一抽,卻也沒有哭。
圍觀的信徒們沉默了。
黑暗生物……
墮落種……
可他們流出的血也是紅色的,他們也有愛的人……
這時,旁邊沉眠著的少年的眼睛睜開了。
他似乎有些茫然。
瑪麗公主的手一抖,劃過柳餘的脖子,又一道深深的傷口。
“噢,抱歉,沒拿穩。”
她很沒誠意地道,“凱蒂絲,拿你的鏡子來。”
一麵鏡子立到了少女麵前。
裡麵照出了一張狼狽至極的臉,從太陽穴到嘴角的一道傷口,將整張臉撕裂成了兩半……血漬糊拉……金發被剪成狗啃的一樣,緊緊地貼著頭皮,發絲也沾了血……
她閉上眼睛:
“殺了我。”
……沒關係,柳餘。
她安慰自己,任何獲得,都需要付出代價。
而這個代價,她願意付。
“貝……莉婭?”
少年動了動,卻沒掙開。
“……噢抱歉,萊斯利,不,邪教徒,您彆動,這繩子上可浸了韋丹草的汁液,您越動,它纏得越緊,也彆用默法,您使不了……知道我在做什麼嗎?我在給親愛的弗格斯小姐剪頭發……我的手藝很好,弗格斯小姐都快高興得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