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娜神官萬萬沒想到,所有聖子聖女們夢寐以求的待遇,竟然會被毫不留情地拒絕。
“我說的,是神的內宮。神居住的地方。”麗娜神官認為她沒聽清,又解釋了一遍,“……那是我們所有人都向往、又無法靠近的神聖之地。”
“可是,那絕不包括我。”
少女依然斬釘截鐵地拒絕。
麗娜神驚訝又憤怒。
這是對神的大不敬!
“這是神的意誌!您居然違抗神?!”
“您可以照實說,神寬大而仁慈,他必定不會怪您。”
柳餘安靜地道。
她半張臉的紅色紋路,在走廊的燈下,有種桀驁的、尖銳的不馴。
麗娜神官板起了臉,兩條法令紋深深:
“神的意誌不容違抗……如果神仆大人堅持拒絕,那我隻能采取特殊手段了。”
她舉起手中的權杖:
“束――”
“卸下武器。”
柳餘的默法比她更快。
一道金色的光從她指間彈出,“啪嗒”,麗娜神官手中的權杖掉在地上,滾了滾。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弗格斯小姐,您太過傲慢了!”
“抱歉,麗娜神官,很顯然,我的禮儀學得還不夠到家。”柳餘聳了聳肩,“沒有彆的事,請您離開。”
麗娜神官沉住了氣,她勉強扯出一絲笑:
“神吩咐過,如果您搬進內宮,他會親自教導你神術。”
她又強調了一遍“親自”。
柳餘開門的手停住了。
他太了解她了,他給她呈上了無法抗拒的滿漢全席。
“麗娜神官,您先回去。我明天……”她看向半空,像是對著什麼人說話似的,“會親自過去。”
而後,推門進了去。
麗娜神官被隔絕在門外,她怎麼也沒想到,學了這麼多年的神術,竟然就敗給了一個年輕的聖女。
她挫敗地走到神殿,神座之上,高大的男人正支著額頭休憩。他銀色的長發,和他的白袍流水一樣垂下來。
麗娜神官深深地低下頭去:
“弗格斯小姐說,明天會親自過去。”
“她太無……”禮了。
“麗娜,”神睜開眼,那綠色的眸光如柔和的春波,“不可冒犯。”
麗娜卻一下子跪了下去。
她的膝蓋打著顫,頭磕在地上,不過幾秒,汗已經透過了脊背。
“下去吧。”
神道。
“是,尊敬的神。”
麗娜直起身時,腳步有些踉蹌,就在她快要走出大殿時,身後傳來美妙卻冷酷的聲音。
“你和萊爾,找個接班人。”那聲音頓了頓,“另外,卡爾比和那個與黑暗有染的,不必再來。”
“是。”
麗娜深深地拜下去。
她拜了很久,很久,再次起身時,人竟像是老了十歲,第一次看向神座之上,她的眼淚被刺得不住往下流,卻不曾閉上:
“神,麗娜在您身邊已經七年了。”
神並未說話。
“可我從未見過您這樣。您消失了幾個月,回來後,就總對著虛空中的一個星球發呆……我本來以為,您隻是不適應。可當那個星球的、和伊迪絲小姐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走進神宮時,我就知道,您真正要尋找的,是她。”
“神,您象征著公平,秩序,光明和信仰!當您擁有了偏愛時……”
“麗娜。”神聽不出情緒,“世界是我創造的。”
麗娜如遭重擊:
“求您憐憫。”
她重新拜下去,站起身朝外走時,背更佝僂了。
神……
真的變了。
而她恐懼的那一天,終於到來。
神座之上的那人,冷淡的銀發,被陰影暈染出一段灰。
小胖鳥無憂無慮地在他附近飛來飛去,神伸出一隻手,它就落到了他的手上:
“斑斑?”
“也許……連我,都會被欲望吞噬。”
他溫柔地歎氣。
“斑?”
斑斑歪了歪腦袋。
神突然看向高空,人消失在了虛空之中。
隻留下斑斑奇怪地看著天空,拍打了下翅膀:“斑?”
而房中的柳餘,在利用浮空術飛到藏起羅盤的地方時,羅盤“嗡嗡嗡”自動轉了起來。
一道聲音從羅盤內傳出:
“噢,弗格斯小姐?!沒想到竟然是你撿到了這個羅盤……讓我看看,天,父神在上,您現在這是……半神?!”
他驚訝地嗓子都變音了:
“你身上為什麼會有父神的氣息?!”
“路易斯?”柳餘怎麼也沒想到,這號稱能引起聖戰的羅盤裡,傳出的,竟然是路易斯的聲音,“怎麼會是你?”
“……父神居然和你……”路易斯氣急敗壞地,“父神從來不會和任何一個人類、有超過頭頂的接觸!”
柳餘:……“萊斯利早就和我……”
“那不一樣!萊斯利雖然是父神……噢不,父神雖然是萊斯利……”路易斯自己都混亂了,“……反正,父神除了在賜予神光時會惡接觸人的頭頂,但從不會在其他時候碰觸任何人類……即使我還是個嬰兒時,他都沒有抱過我……”
“你知道嗎,路易斯,你現在表現得,像個戀父的變態!”
柳餘毫不留情地諷刺他。
“這個羅盤……會引起聖戰?”
路易斯哈哈大笑:
“聖戰?!噢,聖戰一直存在,五百年就發生一次……這個羅盤,隻是我幼時的玩具。”
“倒是你,血取到了嗎?不要被我父神迷戀得失去了自己……”
“那不可能!”
“這個世界,沒有人,沒有人能在靠近我父神時,保持理智。他們無一例外,都深深地愛上了他。糟糕,來得可真快……”
羅盤嗡一下,不動了。
柳餘落到地麵。
房間裡空無一人:“是您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