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命”這一體係建立完整,沒有力量,什麼都沒有。
柳餘再一次給自己提了把勁,不要氣餒。
畢竟,他的年紀,都可以做她無數輩無數輩的老祖宗了
――――――
當晚回內宮時,蓋亞並沒有出現,柳餘卻被鐵片困擾得失眠了,好不容易醒來,卻發現,蓋亞就站在她的床邊。
陽光透過透明的玻璃窗,照了進來。
“什麼時間了?”
他沒有回答她,反而擰緊了眉:
“你……看起來像隻喪家犬。”
謝謝您嘍。
柳餘瞪了他一眼:
“是的,因為您不讓我看我的母親。”
青年閉上了嘴。
他的銀發濕濡濡的,像剛從水裡出來,貼著白生生的臉頰,看起來有些不同往常的脆弱和柔軟。
“您……”
他的手指拂過她的臉頰,一股柔和的白光從她的額心沁入,柳餘感覺到,因為失眠、有點沉重的身體開始輕鬆,正要道謝,卻聽他道:
“第一條。”
“梳辮子?”
不會吧?
柳餘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卻像是逗樂了他。
他的嘴角微微彎起,連漂亮的眼睛也一同彎下:
“你沒忘。”
看來沒猜錯了。
柳餘半坐起身,薄薄的被子從身上掉了下來,他看了她一會:
“雖然你的身體很美妙,但我不會受到誘惑。”
他伸手過來,彬彬有禮地替她攏好睡散的衣襟,而後,遞過來一把極其漂亮的梳子。
白玉做的,齒梳細膩潔白的一――
映襯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也分不清誰更白、更剔透了。
“第一條。”
柳餘接過梳子:
“您頭發濕了,得先擦乾。”
他坐到她的床邊,安靜地用那雙綠眸看她。
柳餘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認命地爬下床,取來吸水的軟布,盤腿坐他背後,替仔細地擦頭發。
他的發質好極了。
那麼長,卻一點打岔都沒有,每一根都像被水銀鍍過,泛著美麗的光澤,隻是發尾的顏色……
柳餘的目光凝在了那:有些深。
“您的頭發……”
“噢,你看見了?”他平靜地道,“活久了,總是會點變化的。”
柳餘不再說話,繼續擦拭他的濕發。
而身前的男人也規規矩矩地坐在床沿,雙手擺在膝上,竟給人一種乖巧的錯覺。
房間裡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溫軟了下來。
這樣的相處,讓柳餘有些不習慣。
大多數時候,他們都在爭吵的狀態。
即使是最親近的時候,也帶著搏鬥的意味,可現在,這種平常的、帶點生活氣息的親昵,卻讓她收斂起渾身的刺,莫名安靜了下來。曾經的她,渴望的,也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擁抱,可以在夏日的午後,在太陽的晾曬下,在庭院裡,她坐在台階上,有人帶著溫柔的笑替她擦頭發……
雖然現在,反了過來。
□□靜了。
心像泡在溫水裡,懶懶的,動不起來。
柳餘讓自己想些彆的。
鐵片。
對鐵片。
取心頭血……
會有什麼影響嗎?
如果直接開口呢……
“貝莉婭?弗格斯。”身前的人突然開口,那聲腔華麗又優美,“這世上愛我的人很多,很多,很多。”
柳餘還懶洋洋的:
“所以?”
“但你也不能因為你醜陋的嫉妒,而企圖把我褥成一個禿子。”
他回過頭來,綠眸安靜如水。
柳餘:……
她低頭看了眼,這才發現,床上被褥斷了許多根銀色的頭發。
而在她用來擦頭發的軟布裡,也團了一團漂亮的銀發。
“您的頭發居然會斷?”
她驚道。
蓋亞看了她一眼:
“我可以讓您試試,您的會不會斷。”柳餘第一反應是捂住腦袋。
她現在可太喜歡這厚厚的、水草一樣的濃密頭發了。
他卻收回了視線:
“我可以讓你渾身上下都長滿。如果……”
“你需要的話。”
他慢吞吞地道。
“不,不需要。現在正好。”
一想到那畫麵,柳餘的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
她可不想變成黃絨絨。
“梳頭,梳頭。”
她道。
“我要跟萊斯利一樣的兩條辮子,一條都不能少。”
“當然,一條都不會少。”
柳餘還給他編了十幾條。
可頂著這樣的長發,他依然美得不可思議,眉目純淨而安然,他照了照鏡子,而後滿意地跟她告彆,並邀請她在神殿相見。
“梳子。”
柳餘追出去。
“你的了。”
他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宮殿。
飄起的白袍上,十幾條長長的銀色發辮在光下漾著柔和的白光。
看著這一幕,柳餘得承認,有這張臉,殺馬特也能hold住,更彆提隻是辮子多了一些,這反倒讓他有精致的、活潑的少年感。
至於梳子,她低頭看了一眼,決定找個地方好好放起來。
這時,斑斑用翅膀拎著一個早餐籃進來,它又胖了些,飛起來顫顫巍巍的,柳餘都忍不住替它捏把汗。她手指一點,籃子脫離斑斑的翅膀,飛到了旁邊的桌上。
[貝比,早安!]斑斑睜著黑豆眼,看柳餘找地方擱那梳子,[你想藏寶貝?斑斑知道個好地方,神總是放著他的寶貝,誰也不讓看!]
它賊兮兮地指著柳餘的右手:
[那個花瓶!放薔薇花的花瓶!對,就那裡……]
柳餘看向一旁:
“花瓶?”
這花瓶她第一次進來時,就注意到了。
肚子特彆大,像踹了一肚子的寶貝,寶石藍的瓶身,像萬裡無雲的藍天。
她一般用來插薔薇。
每個早晨,她的枕邊總是會出現一朵滴露的薔薇。
這些薔薇全部被她插到了這個胖肚花瓶裡,到現在,還綻放著。
斑斑飛過去,想要落在那胖肚花瓶旁,誰知它身體太胖了,翅膀直接刮到花瓶的瓶身――
“嘩啦啦”一聲,花瓶砸到地上,碎了。
在花朵與薄薄的瓷片中,一個金色的東西,在閃閃發光。
還有一個小小的……
柳餘撿起滾到腳邊的石雕像。
她愣住了。
金色鳶尾花,還有一尊小小的石雕像。
那石雕像有金色的波浪卷長發,有冰藍色的眼睛,還有紅色的蓬蓬裙……
美極了。
[貝比,跟你長得一模一樣,一模一樣哎!]
斑斑驚奇地“哇”了一聲,[真神奇,真神奇……]
它一會看石雕像,一會看拿著石雕像的柳餘。
柳餘的心,像死寂的水,重新流動了起來。
她聽到潮水漫過長堤的聲音。
海嘯一一樣,卷起巨大的浪花。
她看向房中突然出現的男人,他的臉色平靜,隻在觸及地上的碎片時,有些波動。
“給我。”
他向她伸出手。
“您從沒忘了我。”柳餘無比確認地道,“您愛我。”
石雕的筆觸細膩,卻帶著濃鬱的、無法讓人忽略的情感。
他是一個極其出色的畫師,甚至讓她想起外麵穹頂上的壁畫。
“不,我隻是想讓自己記住這個教訓。”他用厭棄的語氣道,“我怎麼會愛你?一個滿口謊言的女人。”
“不管您怎麼說,從現在開始,我會重新追求您一次,沒有任何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