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釀酒。
而釀酒,除了靈活的手指和正確的配方外,最需要的,是敏銳的嗅覺。
這些,她都有。
釀完,還需要沉甸,放置。
“父神會放在這兒,”莫裡艾帶她去了酒窖的另一頭,那裡挖出了一個圓圓的洞,“酒罐放這,一天就好了。”
“一天?”
柳餘伸手想進去摸一摸。
卻被莫裡艾阻止了。
他在洞口一抽,抽出一個長形的木板,而後將酒壇放了上去。
木板“哢啦啦”往裡,不一會,酒壇就消失在了洞口。
“您的手不能進去,這洞裡的時間流速非常快,一天,就是百年。”
莫裡艾鄭重地警告她。
“噢這……”柳餘歎了一聲,“真了不起。”
“父神在裡麵設了一個時間法陣,一隻兔子進去隻要幾秒,就會是一具白骨。”
莫裡艾自豪地道。
柳餘釀了好幾壇子,都放了進去,第二天來時,又抽出來,打開酒封。
莫裡艾嘗了一口,菊花臉一下子皺起來:“母親,是苦的。”
一行淚順著他臉上縱橫的溝壑掉了下來。
“苦的?”
柳餘也嘗了一口。
苦,確實苦。
比黃連都要苦。
好像整個味覺都被要這苦味占據了。
好像生活全無指望,如死寂的一潭水……
柳餘的眼淚也落了下來。
兩人看著彼此默默掉了半天淚。
“一定是哪裡出了錯。”
她擦著淚道。
莫裡艾也點頭:
“……對。父神釀的,是水。母親釀的,是絕望。”
他將酒壇子重新封好,在上麵寫了個“苦艾酒”,放回了一排陳列櫃。
柳餘在腦子裡將昨天釀酒的步驟複盤……
金錢草?
沒錯。
覆離子?
沒錯。
艾葉花?
沒錯……
步驟沒錯。
那就是鐘愛之心……錯了。
她昨天想了什麼?
她想到了那斯雪山那一役,想到了巨蛇將萊斯利胸口洞穿的那一幕……
柳餘無比清晰地剝離著自己的心思,重新又釀了一批放進去。
第二次,是“甜”。
莫裡艾扶著牆壁,毫無風度得捧著肚子大笑,一邊笑,一邊道:
“母親,應該對了!”
柳餘看著他停不下來的笑:
“我覺得不對。”
“可我感覺到快樂。”
莫裡艾不自覺地笑,扯起的嘴角越來越大,你那畫麵看起來詭異極了。
“總覺得哪裡不對,再釀。”
柳餘覺得,幸福,應該是更深次的體驗,而不是隻讓人像傻子一樣大笑。
她又做了好幾批。
期間,還找了伊迪絲。
伊迪絲看起來更瘦了,眼眶深深地凹進去,顯得眼睛特彆大,大得有些嚇人――
這樣一來,她跟柳餘幾乎完全兩樣,簡直瘦得脫了形。
“伊迪絲,你怎麼了?”
“我……”伊迪絲張了張嘴,搖頭,“我沒事。”
“你看起來……像大病了一場。”柳餘狐疑地看著她,“到底怎麼了?”
伊迪絲一下子捂住眼睛,她沒哭,隻是淚水悄悄地從指縫裡流出來:
“我、我想死。”
她說。
柳餘嚇了一跳,她本來是想來向伊迪絲請教怎麼做甜點的。
“你怎麼了?
“我很痛苦,我很痛苦……我犯了罪,沒人會寬恕我。”
她流著淚,語無倫次地道。
柳餘如果沒有經曆過葡萄架偷聽的那次,也許還不明白。
現在,卻一下子懂了。
她指的,是她和比伯先生之間的事。
不倫是罪。
對光明信徒來說,這是墮入黑暗之始。不倫之人苟合,生下的孩子是天生的魔鬼,因為他們奇形怪狀――
“你懷孕了?”柳餘一下子想到了這個,“……比伯先生的?”
伊迪絲的驚訝證實了這一點。
“您、您……知道了?”
柳餘:……
即使是現代,這也不被允許。
“我喝下了降甘之水,惡魔已經消失了。”伊迪絲流著淚道,“……我有罪,我向神懺悔。”
“…但我想懇請您一件事,求您將我的哥哥放逐到神之國度,神宮之外。”
伊迪絲緊緊抓著柳餘的手,請求她。
“比伯先生?他強迫你?”
伊迪絲什麼都沒說,隻懇求她:
“……您是未來的神後,一定有辦法的。”
“哥哥是我的親人,我希望他安全……可倘若他在我身邊,我就永遠無法自由。”
柳餘沒有多說什麼。
她和伊迪有些交情,可跟比伯先生沒交情:
“如果這是您的願望的話。”
伊迪絲拚命點頭,她擦了把淚:
“弗格斯小姐,您剛才來……是為了什麼事?”
“是要我教您甜點嗎?”
“你怎麼知道?”
柳餘這才想起這回來的目的。
“神宮裡都傳遍了,說神生了您的氣……您找吉蒂神官學了製衣,找莫裡艾先生學釀酒,找我的話……”
“我也隻會做這些東西。”
柳餘:……
“都傳遍了?”
“是的,聖子聖女們平時沒什麼事,所以對神的事情就關注了些。他們說,那您惹惱了神,也許神後都要當不成了,誰也沒見神對誰冷過臉……不過,我不信。”
柳餘:……
“謝謝,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學做草莓蛋糕。”
她並不在意旁人的風言風語。
她在意的是,他六天後,會不會回來。
那是屬於她“柳餘”的真正的生日――
她想和他分享。
真誠,是希望對方好。
去除掉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和他分享真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