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六, 星夜無垠。
鄔山鎮有煙花爆竹的聲音, 還有一輛嗚嗚嗚的救護車駛過。緊接著, 黃家的院門被敲得咚咚響。
黃母推開了黃父, 扣上棉襖,走出來開門。“來了。”
門一開,一位上下紐扣歪了的小夥子氣喘籲籲,焦急問:“黃摯在嗎?”
“在。”黃母朝屋裡喊:“三啊。”
黃摯披了件外套出來。
小夥子像是見到了救世主, 衝上前拽住他的外套。外套一扯就滑落, 餘一截在小夥子的手上。
黃摯身上單薄的長T恤正與寒風頑強對抗。
“……”小夥子趕緊又把外套給黃摯披上。
黃摯問:“大蝦, 這麼晚,有事?”
大蝦是小夥子的外號,他說:“我妹出事了, 上醫院了。”
“怎麼了?”
“被告狀了。”大蝦手指哆嗦,語速飛快,“我家就指望我妹考大學, 我爸知道了她和書呆子早戀的事, 氣得把她趕出大門, 推到了鄰居的鞭炮那兒, 被炸了。我爸一大老爺們, 嚇得要哭。”
“傷勢怎樣?”
“傷了手,救護車剛走。”大蝦抹一把臉,狠狠擠掉眼淚, “我爸媽跟車過去了。聽說你爸認識縣城好的醫生?能不能介紹給我們?”
“我問問。”黃摯正要進去。
黃父已經出來了,“縣裡的我認識兩三個, 市一院的院長是我朋友。先聯係縣裡的,要轉院的話,再說。”
“哎哎。”大蝦的眼淚奪眶而出,“謝謝黃叔叔。”——
大蝦妹妹的手臂要養傷一段時間,這對於高三考生是致命一擊。
大蝦差點在妹妹麵前落淚,趕緊走出病房。
看到迎麵而來的黃摯,大蝦長抽一口氣,生生將眼淚止住了。
黃摯掃過大蝦眼角的濕潤,“好些了嗎?”
大蝦低下頭,“醫生說要好好養病,養幾個月。”
昨晚,大蝦的爸爸自抽了幾耳光,大蝦的媽媽以淚洗臉。大蝦家除了妹妹,沒有一個讀書的料。妹妹的成績名列前茅,是家裡的唯一希望。幾個月後就是高考,如今握筆也成問題,估計懸了。
大蝦憋不住了,手背擦了擦眼睛,吸吸鼻子,“媽的!我妹妹和書呆子一起半年多了,學習成績從沒拉下,小人居然告狀到我爸那去。”
黃摯問:“告狀又怎麼一回事?”
“我們一遠方親戚,過年到我家作客。女孩也是高三的,同齡嘛,聊多了幾句。我妹妹不設防,脫口就說男朋友。那女的賊精,開始不講,離開時,突然告訴了我爸媽。她人一走,我家就翻天了,我爸趕緊喊我妹回去,出了這事。”大蝦抬眼,“哎,書呆子來了。”
書呆子呼吸急促,托起眼鏡,“小真還好嗎?”
“不好不壞吧。”大蝦指指病房,“35床。我爸媽不在,你趕緊去,趕緊走。”
話音剛落,大蝦的電話響了,他接起,“媽。”他又道:“什麼?王聽雲要來?黃鼠狼給雞拜年,我才不接她!”
大蝦妹妹的這場意外,以鄰居的賠償了結——
過了一個星期,黃摯跟一群朋友去網吧。
一個朋友偶然講起一個女生名字,又是王聽雲。他說:“倒黴。我給城中的女生送了封情書,到了王聽雲手上,媽的,交到班主任那去了。我還有不會寫的字注拚音的,班主任把我的情書當反麵教材,太他媽丟臉了。”
黃摯喝了一口可樂,看著電腦上的遊戲畫麵,“王聽雲哪兒的?”
“城中的學霸。”朋友雙唇呈橢圓狀,小眯眼瞪大了,也才一條縫,“仗著和老師關係好,到處打小報告。尤其是早戀的,見一個逮一個。她沒男生追,一定是嫉妒。”
另一邊的男生湊過來,不懷好意地笑:“你先把她搞掂,再追美女嘛。”
一條縫又說:“我哪看得上她。”
黃摯說:“行了,再扯這局就結束了。”
一條縫連忙回到遊戲裡,“誰,誰,奶我!快奶我!我要掛了。”
掛了……——
小真一邊養傷,一邊上課,加上同學的議論,成績一落千丈。
書呆子的成績也退步了幾名。他和小真提出了分手。
小真打擊更大。
大蝦打了書呆子一頓。
大蝦恨王聽雲恨得牙癢癢的,碰上了一條縫,兩人說起王聽雲的壞話滔滔不絕。
一條縫雙唇抿起,“嘭嘭”地出聲,“我有一招。”
大蝦靠過去,低聲說:“喊幾個兄弟痛揍她一頓。”
一條縫握杯的手顫了下,“兄弟,你這犯法的。”
“你說。”
“她討厭早戀,就給她挖一個戀愛陷阱,狠狠地報複她。”
“誰去?”大蝦問完趕緊說:“我不行,我和她是遠房親戚,亂了倫。”
“黃家三啊。”一條縫笑起來,幾乎連縫都見不到了。“黃摯想要我那雙限量球鞋,約我打賭。正好,就他了!”
黃摯對王聽雲說不上厭惡,就一個完全陌生的女孩。一條縫收藏的那雙球鞋,是黃摯的心結。
反正,王聽雲也不是善類,他回:“好。”——
“你是王聽雲?”
“哎……”這是王聽雲第一次見黃摯。
“你們村的姑娘都長這麼漂亮?”話是對她說,他眼睛卻直往天上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