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遇到蔣秀才那年,小鳳虛歲十六,她姐姐阮輕塵大她一歲半,正是嫩的能掐出水的年紀。
那天臘八,冷的出奇,下了幾天的雪卻是很和適宜的止了,裹了京都內外一片蒼茫的白,隻露了紅瓦青簷一點點的挑著色。怪冷的天,本都窩在家裡不願出門,那天卻因千疊山南林的一場獵狐大賽勾引了許多人去湊熱鬨。
阮輕塵便是其中之一,而小鳳是被捎帶去的,理由是:“姐帶你出去見見世麵。”
於是,阮輕塵就和小鳳一起偷溜出了阮府,趕到了南林,到時比賽已經開始了,裹裘皮鬥篷的公子哥們都打了馬在林中追趕著白狐,林子外也三三兩兩的守著幾個維持秩序的官差,不讓閒雜人等再入林子,怕有誤傷。
阮輕塵是特地換了男裝,高束發鬢,短襟的紮腰小襖,蹬著一雙瓤狐絨的筒靴,裹了黑狐裘鬥篷,頗是英姿瀟灑。本是想一展身手的,卻被攔在了林外,不甘心的扯了小鳳往後山裡繞,想繞進林子,結果越繞越遠,越繞越遠,最後彆說進林子,連人影都找不到一個了。
荒山野嶺的她是有些發怵了。小鳳隨在她一旁,很好心的提醒:“聽說這後山有大蟲。”
阮輕塵頓了腳步。
小鳳又好心的提議,“不如我們回去吧,左右是繞不進林子了,待會天暗了那些什麼什麼東西就都出來溜達了……”
阮輕塵又是一顫,手攥的緊,卻還死要麵子,很是硬氣的道:“不回,我還就不信我阮輕塵繞不進這林子!”
哪料話剛出口,一株大樹就哢嚓一聲斷了枝乾,和著沉甸甸的雪,轟隆炸在二人身前。直驚的阮輕塵尖叫嘹亮,唰的就竄到了小鳳的身後,花容失色。
小鳳沒怎麼被驚到,卻是被阮輕塵嚇到了,震耳欲聾啊。她捂了耳朵,剛要離開聲波的範圍,卻忽見和著樹乾掉下來的雪堆裡,突然動了動,又動了動,突然就破雪而出的伸出一隻手,青紫的,嚇的小鳳後退數步,撞翻了身後的阮輕塵。
待要拖了阮輕塵逃離時,忽聽那雪堆裡傳出極微弱的聲音:“救命……”
是男聲,小鳳轉頭,就瞧見那雪堆裡已然爬出了個人,渾身是血,半探著身子掙紮。
“是……是個人?”阮輕塵驚魂未定,小臉煞白的打地上起身,小心翼翼的觀望,“真的是個人啊。”抬步要上前,卻被小鳳拉住。
“你咋確定是個人?萬一要是個深山幽魂呢?”小鳳扯她往來時路走,“彆管閒事,趕緊回家吃飯是正事兒,我餓了都。”
阮輕塵卻掙開,幾步停在那快死的人身旁,聽那人極微弱的喊救命,突然喜道:“他在叫救命!”
小鳳撓頭,“是又怎麼?”
“路見不平拔刀相救啊!”阮輕塵喜的眉飛色舞,“今天終於讓我如願了!”
默默的看了一眼天色,小鳳嘟囔:“晚飯該做好了吧……”扭頭對她道:“你先路見不平著吧,我回家給你叫人。”轉身便走,卻又止不住回頭,“還是一起回去吧……”
“不行!”阮輕塵堅決道:“萬一被人救走了怎麼辦?你回去叫人,我在這守著。”
也就不再多言,小鳳先行出了山。後來小鳳一直在琢磨,要是當時她留下,阮輕塵回府叫人,會不會有另一個結果呢?
比如蔣秀才醒來,看都守在身邊的小鳳,然後感動的以身相許……
沒錯,那個從樹上掉下來的人就是蔣秀才。
後來,阮輕塵是怎麼把蔣秀才救回來的她就不清楚了,她隻記得,再次見到蔣秀才時,他已經是阮府的私塾先生,被阮尚書留在了府中,當然這都是阮輕塵的功勞。
後來的後來,他曾在小鳳最灰暗的時刻,伸手幫了她一把。
那便是,小鳳被鄰居家旺財瘋狂追趕時,他抄了棍子保護了小鳳,雖然最後小鳳還是被咬了,但她依然很感動,估計就是那個時候開的小情竇吧。
林廷川終是寡不敵眾,被拿下了,半身是血的壓在清淺公子的腳邊。
清淺公子依在紅木椅裡,冷笑瞧他,“你不是最痛恨耍陰謀搞軌跡的人嗎?怎麼你竟然也卑鄙的玩兒起來了偷梁換柱?”
壓在地上,林廷川不答,眼都不抬一下,“要殺要剮,給個痛快。”
清淺公子便笑了,用足尖挑起他的下巴,道:“廷川,該知道我舍不得殺你的……”仔細端詳了一番,“不過你這眼睛我不喜歡。”打袖中撚出一柄錯金小刀,溜過他的眉毛,道:“我隻問一遍,端木朝華在哪裡?”
絲毫不懼的對上他的眼,林廷川道:“自然是在王府裡。”話語未落,便覺眉間一痛,那錯金小刀刺入眉峰,一點點的向眼眶拉近,鮮血入目。
“您老留手吧……”有人在身後歎息著道。清淺手中的小刀一頓,轉頭便迎上小鳳一張糾結到不能在糾結的臉盤,止不住吸了一口氣,“你?是那個暗器?”
“倒黴催的……”小鳳默默的嘟囔著上前,極淡的掃了一眼地上的林廷川,很好,他很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