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宮裡打更的太監剛從景福宮外邊離開,初冬的寒風凜冽刺骨,除了守夜的奴才,路上已經沒了人影。
景福宮內忽然傳出咣當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被砸碎了。
景福宮裡仍然燈火通明,宮殿裡點了十幾盞燈,把殿內照得亮如白晝。清甜的熏香味道聞起來沁人心脾,最能使人安神。屋裡擺放著各種珍惜的擺件,貴氣奢華,昭示著宮殿主人的尊貴。
“這下氣可消了?”景福宮裡的主人,大齊當今的皇後,這個時候卻還沒睡,穿戴整齊的坐在美人榻上。女人隨手拿起一杯茶,頭頂金色的蝴蝶步搖振翅欲飛,那步搖與精致柔和的麵龐交相輝映,越發顯得人尊貴秀美。
皇後是皇帝的發妻,如今也四十多歲了,表麵上看起來卻年輕很多。五官端正,妝容貴氣,衣著莊重,讓她看起來有些嚴肅。這個時間已經是深夜,她臉上的疲倦遮蓋不住。
“兒子隻是氣不過罷了。”肅王剛摔了一個茶盞,看到母後疲倦裡有些不耐煩便放輕了聲音。“父皇今日竟抬舉了七弟打我的臉,還賞賜了老五,兒子心裡氣不過。大家都是庶子,兒子才是長子,又有王爺之位,怎的平時還要受弟弟的氣!”
肅王越說越氣憤,聲音不由得又放大了。在旁邊伺候的宮女一個個瑟瑟發抖,生怕被肅王遷怒。
“好了!消消氣便不要鬨了。”皇後眉頭微皺,閉著眼睛輕輕的揉著太陽穴,剛才肅王的聲音吵得她頭疼。“今日的事本來也是你不對,你已經是長子,若是不出錯立太子繞不過你。”
一番話說的肅王沒了音,臉漲的通紅,訕訕的站在不遠處等著皇後訓話。
揉了一會兒皇後才覺得好些了,這才繼續往下說:“底下那幾位皇子可都等著你犯錯把太子之位讓給他們,你卻還不知道約束自己。”
“是,母後……”肅王的聲音小了些,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想到被其餘幾個弟弟抓住把柄拉下去,他便出了一身冷汗。
“本宮也清楚你的顧慮,不過七皇子還小,背後什麼都沒有,就算現在有人替他籌謀他也掀不起什麼浪花來。今天皇上抬舉他不過是因為你做錯了,才刻意這麼做的。”皇後站起身來長歎了一口氣,“最重要的可不是七皇子,而是五皇子。”
一想到五皇子,肅王的眼中也多了一絲嫉妒與無奈。
整個後宮裡最受寵的妃嬪是誰?是淑貴妃。榮寵多年,恩典不減。就算皇後是皇帝的發妻,在皇帝心裡也是比不上淑貴妃的。
“宮裡的皇子誰都能奪嫡,唯獨七皇子毫無勝算。”皇後走過去拍了拍肅王的肩膀,目光也柔和了許多。
“這是為何?兒子近日常常同七弟一同學習,確實覺得七弟聰慧過人。”肅王雖然有些不甘心,但是也不得不承認蕭煜確實比他聰慧。
“這些你並不需要知曉。七皇子是怡嬪的孩子,皇上厭惡七皇子,你也不要與他走的太近,以防被遷怒,你可知道了?”皇後似乎並沒有詳細說說這段曆史的意思,她招招手,伺候她安寢的宮女便排著隊進入殿內。
“今日本宮累了,你也回去睡吧。”皇後緩步走到梳妝台邊,在宮人的攙扶下緩緩坐在椅子上,看樣子是要梳洗就寢了。
“是,兒子也不打擾母後,這就回去。”聽了皇後的話肅王便恭敬的行禮退下。
他與皇後並非親母子,即便是從小被皇後撫養也不敢真的肆無忌憚的耍賴吵鬨。他的本意其實也是要母後清楚今日的事情,再幫幫他罷了。隻是沒想到皇後並不願意出手懲治七皇子。
肅王退出去之後直接回了景福宮的側殿,在殿外望著延慶宮的方向望了很長時間。
“蕭煜,你等著!”
陰沉的聲音仿佛從地獄而來,飄散在凜冽的北風中。
蕭煜突然打了個噴嚏,因為這一個噴嚏他直接從香甜的睡夢中清醒過來。
炭盆裡的火還沒有滅,依舊向空氣中傳遞著熱量。燈罩裡的蠟燭已經燃燒了大半,流出的燭淚滴到了桌子上。
蕭煜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個人的懷裡,被子把他們兩個卷在一起,暖融融的格外的舒服。枕邊的人腰肢柔軟,被這樣抱著也不覺得難受。
從來沒有人這樣擁抱過他——就連他的母親怡嬪也是。
一切都很美好,除了這個人是沈雁初。
蕭煜發現麵前的人就是沈雁初的時候立刻繃緊了身體,整個身體僵硬的無法動彈,他下意識的警惕起來,卻發現麵前的人睡得很沉,甚至還打起了小呼嚕。
沈雁初生得很好看,肌膚雪白,五官小巧精致。嘴唇顏色微紅,略微有些薄。眉宇柔和,一雙桃花眼讓人心神蕩漾。尤其是睜開眼睛之後,滿眼深情似醉非醉,幾乎勾得人魂飛魄散。
也就是這樣一雙眼睛,神色平靜的望著他落水,平靜的看著他在水裡掙紮,呼喊,卻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