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亭羽沒再多說。
她同時接觸過造夢家跟戲劇作家的下屬,在程亭羽看來,提燈人的狀況比演員要更好一些,顯得更為……
短暫的空白之後,程亭羽的腦海中劃過一個詞,“完善”。
她直覺認為,[提燈人]是接近於完工的生命體,而演員的結構則顯得粗糙多了。
秘密的交流似乎給了小甲跟小乙一些信心。
兩人迅速做出決定,他們要跟隨程亭羽一起離開小徑,探索副本的出口。
小甲跟小乙先後踏入了深深的灌木叢中。
他們本來以為林間的小徑走起來已經足夠讓人疲憊,但等離開之後才意識到,之前趕路的過程完全可以用輕鬆來形容。
灌木細長的樹枝上長著尖銳的倒刺,毫不客氣地刮破了三人的衣服,甚至還在他們留下了不少傷口,當然小乙並不大在乎,不管是昨天晚上遭遇的毆打,還是今天趕路時留下的劃傷,都沒對他造成太大的影響——很顯然,這是血肉型玩家的特征。
副本中玩家們被壓製的能力依舊保留著些許殘餘,比如說程亭羽出色的視力,再比如說小乙的恢複能力。
濃濃的綠意中,數不清的紅色薔薇熱烈地綻放著,灌木叢生長得肆無忌憚、熱熱鬨鬨,程亭羽在植物方麵的知識儲備不多,但也隱約記得,如果樹蔭太過茂密的話,下方的植物會因為缺少陽光而無法生長得太高,然而這片林子裡的薔薇叢卻繁茂到了豈有此理的地步。
程亭羽隨意回頭一看,隻能望見一片化不開的翠綠,他們從小徑離開已經很久,哪怕用她的眼睛去回頭望,也已經無法看到來時的那條林中道路。
小甲越來越沉默,她沒有說話,心跳聲卻越來越劇烈。
未知永遠令人恐懼。
或許程亭羽的猜測是對的,但誰也沒規定,在他們抵達第三個場景後,故事的結局一定是。
大約過了三個小時,或者更久的時間,新來的年輕人終於開口說話,態度跟在小木屋時一樣溫和:“地方快到了。”
她仰起頭,望向樹蔭的方向。
程亭羽感覺自己的視力又產生了變化,她現在甚至能透過樹葉的空隙,看到天空中的景象。
自從故事角色離開小徑後,穹頂上的太陽出現了明顯的偏移,停滯的劇情重新被接續了下去。
程亭羽有些懷疑,副本內對玩家能力的壓製開始鬆動,不過很快,她就意識到了其中的原因。
對密瞳而言,這或許並非是一件好事。
長久在副本區域內停留,哪怕是普通人,也能從中汲取力量,程亭羽現在已經破解了一個地圖,她的實力自然有所提高。
忽然間,小乙加快了腳步,他踩斷擋在前麵的灌木叢,上麵的薔薇花掉落下來,被鞋底碾出汁液。
三個人裡,他是很少抬頭往上看,也不怎麼回頭的那一個。
小乙總是覺得,既然要換地圖,那麼危險說不定就在前麵蹲守,等著參與者們自投羅網。
在程亭羽觀察上方光線變化的時候,他跟著看到了森林的儘頭。
那裡橫亙著一座村莊。
*
要讓程亭羽來評價的話,這個故事在場景切換上的處理實在是一點不柔和。
前方的村落跟後方的森林緊密銜接,仿佛是兩個完全不相乾的地圖被硬生生拚湊在了一起。
村莊的規模很袖珍,整體呈圓形,有著與其繁榮程度不相符的奇異藝術感。
原本應該是道路的地方長滿了野草,木板早已腐朽,雜草從石磚的縫隙中頑強地長出,大片大片的爬山虎輕柔地覆蓋在了殘破的建築上,像是正流淌到一半的綠色顏料。
沒有村民,也沒有人類生活的跡象。
周圍安靜異常,參與者們隻能聽到細微的風聲從而北邊吹過,等他們向著新地圖靠近的時候,連耳邊風聲也消失了。
新地圖中的村落真是小到不行,裡麵所有的房屋加在一起,也沒有超過十間。
小乙疑惑:“……廣場上,怎麼有那麼多石雕?”
三人注意到,村莊中心處居然設置了一個廣場,上麵擺放了一圈正在跪拜跟祈禱哭泣的人形雕像。
小乙的腦海中浮現出很多猜想,他覺得那或許是對某種祭祀活動的複刻。
——畢竟是《故事書》,出現什麼樣的虛構情節都很合理。
小甲喃喃:“第三個場景,應該和出口有關吧,那我們現在是要怎麼做?”
程亭羽正在認真觀察著麵前的小村莊。
房屋數量確實太少,她有理由懷疑,創作者是不想在與主線無關的地方花費太多筆墨,才縮減了村莊的規模。
小乙:“現在隻能去查探屋內情況了。”
他說話的時候,忍不住偷偷瞄了幾眼新來的年輕人的臉色,一時間又有些後悔,覺得自己應該像小甲那樣,隻提問題,不給出具體的行動計劃。
小乙想跟小甲交換一下眼色,然而後者剛接觸到他的目光時,就立刻移開視線。
三人雖然是一道前來的新場景,小甲跟小乙甚至還在小木屋內同時困了一年,彼此卻顯出一種帶著敵意的疏離感。
小甲雙手輕輕搓著手臂,再次對程亭羽建議:“我們不進去嗎?”
程亭羽點了下頭:“這就進去吧。”
她說話的時候,難以辨明情緒的目光從甲乙兩人身上掃過,唇邊的笑意似乎更加濃鬱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