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程亭羽的話,步向雒露出了茫然不解的神色。
邊上的愛麗絲也停下了抽泣,她看上去還不到十歲,雙目黑白分明,像是兩粒剔透的玻璃珠。
程亭羽:“即使是為了保持清潔,參觀者也隻需要戴上帽子跟鞋套就好,外袍跟手套的存在更像是防止參與者被其他人觸碰,而不是避免參與者觸碰美術館的其它區域。顏色可以因為觸碰被奪走的設定,應該也是在暗示這一點。”
步向雒全力思考,他雖然無法推測出結果,但在答案被擺在明麵上的時候,還是稍微研究出了一些端倪。
美術館規則中的第三條,規定了每副肖像畫之間都要間隔一定的距離,他本來以為,這就是每條走廊上至多隻掛著一幅畫的緣故,然而一旦接受了參與者就是肖像畫的設定後,就有了彆的意思——在當前副本中,擔任肖像畫這一角色的其實是參與者們,他們的身軀跟手腳上都裹了額外的布料,就算觸碰到彼此,也並不違反“間隔一定的距離”的設定。
步向雒疑惑:“那掛在牆上的是……”
程亭羽想了想,回答:“規則第七條,‘不要觸碰肖像畫,觸碰會造成損害’,之前那麼多參與者都沒發現自己身份存在問題,證明即使是帶入到賓客的角色中,美術館規則也並不存在破綻,那麼如果我觸碰麵前的肖像畫的話,自身應該會出現可以被認定為‘損害’的變化,也就是丟失顏色。”又道,“賓客跟肖像畫不可以接觸彼此對雙方都成立,如果我們才是肖像畫,那牆上的肖像畫便是賓客。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側麵證據,迄今為止,我們見到的肖像畫都是單人畫像,符合‘在觀賞肖像畫時,請保證肖像前方有且隻有一名來賓’的規則要求。”
步向雒明悟,喃喃道:“原來如此。”
他的語氣裡還有一絲恍惚。
聽到對方的解釋後,步向雒忽然覺得當前副本的思路並不複雜,大部分線索都能從規則中得到,但要是換做他自己獨自研究的話,唯一能控製的地方大約就是蹲在哪個路口等待著GG出局。
程亭羽麵上露出一點笑意,其實自己現在也是以猜測為主,在剛剛那刻,她腦海中又飄過一個不怎麼正經的想法:要是自己當真猜錯了,或者可以先睡上一覺,切換成造夢家版本,讓祂出手調整下當前副本的機製,不過這樣做的成功率應該不大——先彆說切換的成功率不高,即使版本更新成功,造夢家那邊也未必還有理智殘存,即使祂理智尚且在線,多半也不會把困在副本中這點小事給放在心上……
想到這裡,程亭羽看著天花板,很是遺憾地歎了口氣。
愛麗絲仰起臉:“姐姐,你怎麼了?”
程亭羽悠悠道:“在自我反省。”
步向雒忽然想到一件事:“如果肖像觸碰彼此是違反規則的話,那之前的人為什麼可以掠奪旁人的顏色?”
程亭羽似笑非笑:“奪走旁人顏色,真的是一件好事麼?”又道,“未完成的畫互相接觸,兩邊的顏色都會因此受到汙染,不過這個副本還是把參與者的個人意識納入到考慮當中,所以主動接觸其它肖像的參與者,自身的顏色會被汙染,被動接觸的,雖然失去了自己的顏色,卻沒有沾上彆人的顏色。
“如果被汙染的程度太深,大約就失去了從畫中離開的資格。”
愛麗絲好奇:“如果參與者就是肖像的話,我們又該怎麼出去呢?”
小女孩看向步向雒,後者的表情同樣茫然。
程亭羽給了小朋友一點提示:“你們想,即使站著不動,我們身上的顏色也會隨著時間流逝,這顯然跟正常畫作的情況不符。規則中提到過,‘美術館中存在未完成的肖像畫’,我們還未被完成,所以自身的顏色尚未被固定下來。”
分析到這一步,副本的機製已經逐漸清晰,距離攻破似乎隻差臨門一腳。
然而這一腳,步向雒卻偏偏邁不出去。
他現在已經清楚了自己真實的角色定位,也明白了規則中完成參觀並在館內員工的安排下有序離開是完全不無法實現的脫離途徑,唯一可能有效的隻有第十條,就是依靠善意行為跑路。
可步向雒把規則反複翻研讀了數十遍,也想不明白到底該怎麼完成畫作。
果然實踐跟理論的結合是非常有難度的一件事,上學期間,步向雒也曾經看過一些副本的實況記錄,當時發自內心地覺得就算換做自己過去,也能成功離開。
實在太天真。
步向雒看向愛麗絲,還好,這個十歲小姑娘的表情也十分困惑。
他不是唯一一個吊車尾的存在。
程亭羽摘下手套:“我其實有些猜想。
“顏料被塗在畫布上後,應該會慢慢凝固,參與者身上的顏色之所以會不斷丟失,其實就是在暗示,我們這些肖像壓根就還沒被畫到畫布上頭,目前還僅僅處於一團顏料的狀態。”
愛麗絲:“所以我們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把畫布給找到。”
程亭羽點了下頭,目光掃了眼牆壁上的肖像:“多看畫也是有幫助的,畫布的提示也在那裡。”
愛麗絲想了想,第一個開口:“賓客們在參觀的時候,應該會站在畫布前麵吧?所以畫布的位置,就是賓客們的正前方?”
程亭羽溫和道:“你說得對。”
步向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