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鵝區的共享單車有浮空的功能。
作為通用的代步工具,單車的速度不會太快,空中偶爾有注意力不集中的居民撞在一起,隨後車胎發出砰地一聲響,從中爆出了一團蓬鬆的雲朵,接住往下掉落的騎車人。
莊九折:“大人,上下移動車把手可以調高和降低浮空高度,最高可以離地兩百米,雲層上的紅色氣球代表周圍建築密集,不允許空中交通工具進入。”
程亭羽點點頭。
不愧是夢境領域中的城市,果然有著一看就讓人覺得自己是在做白日夢的風景。
她留意了下時間,發現手腕上的電子表示數開始不正常地變化。
莊九折有著老職場人特有的機敏:“因為夢境之主降臨的時候會帶來黃昏,所以白天鵝區的時間也會出現短暫的紊亂。”
程亭羽目光微微閃動。
思緒起伏間,一種既困惑又熟悉的感覺再度浮現,她沒有思考太久,就按照之前的方式,將那道濃鬱的暮色與之前許多無法得到解釋的問題一起,關入了精神之海中的小箱子當中。
程亭羽調低車把手,單車降落在木偶劇場旁邊,一個有點眼熟的年輕人正坐在大理石台階上,瞧見她過來,起身笑:“要買黃牛票嗎?”
莊九折還沒來得及聯絡管理組解決黃牛私下轉賣劇票問題的時候,程亭羽就態度自若地把票接了過來,隨口:“跟之前一樣,還是記在造夢家的賬上。”
“……”
莊九折忍了一忍,才把那句“應該稱‘造夢家大人’”的提醒給咽了回去,又按耐住了自己整肅城市風氣的意願。
——作為提燈人應該明白,雖然黃牛票是不合理的,但大人買黃牛票是合理的。
年輕人攏了下臉頰邊的碎發,語氣帶著遺憾:“我還以為至少能瞞過幾秒鐘呢。”
他現在的臉已經很難看出“沈星流”的痕跡了,五官更為柔和且不引人注意,程亭羽習慣性地接過了劇票,腦海中有關“這人可能不是製造商”的想法,才慢半拍地浮現出來。
程亭羽:“來得倒不慢……還是說你一直就在無儘城?”
她說話的時候,露出了一點笑意,沈星流卻立刻倒退兩步,客客氣氣道:“主要是為了方便跟無儘城溝通,如今‘螺絲刀’在無儘城的分公司已經關閉,總得留一條保持聯係的方式,而且我在城市中駐留的時候,始終遵守各項規章製度,絕對屬於良好市民。”
莊九折從程亭羽的態度中,猜到了沈星流的身份,她壓低聲音,跟上司打小報告:“大人不必相信,這人頂多隻是現下這副外觀還沒在管理組中掛過號而已。”
她說著,語氣裡還帶了點困惑——明明製造商早就不在無儘城內開設公司,居然能比自己更早買到木偶劇場的票,簡直豈有此理。
沈星流揚了揚手中的《無儘城日報》:“看到報紙的時候,我就想著,你大約會過來瞧瞧。”
因為戲劇作家的事情,日報增印了一刊,上頭並未詳述對方被夢境之主捶成肖像畫的經過,倒是花了大量篇幅描述白天鵝區新增加的名為“不朽的黃金劇院”的建築,並歡迎市民前來觀看演出。
報紙的號召力是巨大的,白天鵝區的居民是悠閒的,要不是沈星流提前在此蹲守,後麵過來的造夢家,都未必能拿到入場門票。
程亭羽想起,在秦宅副本中,她曾以提燈人的視角,看到過一條跟無儘城相關的消息,內容是城內的製造業突然衰落。
她問莊九折:“‘螺絲刀’與無儘城之間有過矛盾?”
雖然用的是問句,但程亭羽現在已有七八分篤定。
老實跟在頂頭上司身邊的莊九折聞言,難得露出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的表情,倒是沈星流主動接過話頭:“具體內情並未公開,你又不是個習慣於跟下屬溝通辦事思路的城市主人,目前外界對此事倒是有過一些傳言,占據主流的說法是‘傳言製造商跟造夢家雖然是同屆的白塔學生,不過夢境之主跟哪一方的勢力都說不上友善,而製造商自從被老同學重創後,就帶著下屬急匆匆脫離了無儘城’。”
“……”
程亭羽掃了莊九折一眼,對方的麵部表情告訴她,至少在傳言的內容的表達上,沈星流做到了實話實說。
沈星流看了程亭羽一眼,笑笑:“其中重創是真的,帶著下屬匆匆離開,也不全是假話。”
程亭羽揚了下眉。
雖然對方沒有評論“跟哪方勢力都說不上好”的真實性,不過偶她相信這個消息應當也有一定的事實依據在其中,否則上個版本的自己在失憶之前,也不至於不顧風險,特地把毆打過的製造商拖過來商量合作事宜。
所以說超能力還挺影響性格的,否則像她這樣當學生時遵守校規校紀,進了社會也謹言慎行,注重鄰裡和睦的人,到底是怎麼把人際關係給搞成了這樣……
程亭羽按了下額頭,微笑:“所以無儘城製造業衰落也是我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