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外城區督察隊中的確有一位下督查官,她的名字叫做卓流青,自己還被她請去喝過茶,熟悉了一些後,還合作過一回,並因此得到了洛載歸製造出的兩張身份證明……
一念至此,程亭羽的思緒再度停滯了一瞬。
兩張身份證明,一張跟程亭羽自己有關,那另一張呢,上頭複製的又是誰的能力?
*
“沈主管……”
螺絲刀的同事喊住了正打算親自跑一趟督察隊的沈星流。
螺絲刀員工彙報:“沈主管,那位提燈人閣下打算離開。”
沈星流頓了下,隨即反應過來。
他記得很清楚,對方口中的提燈人閣下就是莊九折——雖然螺絲刀的分公司已經從無儘城內撤離,之前外派的隊伍又跟提燈人那邊產生過衝突,不過因著跟造夢家同出白塔的那一點淵源,雙方間門的關係還沒完全跌到冰點,真遇上什麼事,想要聯係的話,也還是能聯係上的。
前些日子,沈星流發現F0631城外城區這邊有夢境副本的痕跡,就跟無儘城那邊通了個消息。
可能是正處於休假期的緣故,等閒不肯前往現世的莊九折居然親自過來了一趟,可惜沒能研究出什麼結果來,今日正準備告辭。
這並不奇怪,莊九折畢竟是造夢家手下的高階提燈人,哪怕目前還在待崗期間門,也得儘量駐守在城市內部。
想到自己那位老同學,沈星流對莊九折就充滿了理解。
那位前列車長又不知道造夢家如今就在螺絲刀的辦公區中,當然不願意在外麵久留。
提燈人要離開,沈星流當然得過去送行。
站台上,早已等候在此的莊九折向來人禮貌頷首:“沈主管,我今天便要回城……”
說到此處,她莫名停頓了一下。
莊九折知道,自己跟螺絲刀之間門關係平平,願意幫著參詳,已經算是提供了額外幫助,儘快回城等候夢境之主調遣才是她的職責所在,然而她無法解釋,為什麼心中卻隱約泛起些不想離開的情緒?
能得到進入衛隊組資格的人自製力必然不差,是以莊九折迅速克服了心中那點異常的情緒,繼續與螺絲刀的員工告辭,隨後坐上了返回無儘城的列車。
送走無儘城的使徒後,沈星流又接到督察隊那邊的通訊請求。
打電話的人正巧就是卓流青。
“我想問問螺絲刀這邊,有沒有精神治療方麵的道具。”
其實督察隊內各種道具的庫存原本還有不少,隻是隨著旺季的到來,外城區這邊不得不分了一批物資出去支援中城區跟內城區,導致自己這邊就有些不夠用起來。
沈星流定了定神。
他跟卓流青應該很熟悉,此刻卻莫名覺得有些陌生,就像他跟莊九折之間門應該不大熟悉,剛剛卻作為相識之人為對方送行一般。
“普通的還有一些……”
卓流青打斷:“我要能治療[黃昏]級能力者的道具,最好是針對密瞳的那些。”頓了下,補充,“你可以提條件。”
沈星流沒直接說想要什麼,而是先猜測:“是洛督察那邊出了事?”
他回想的時候,一些跟洛載歸有關的記憶就自然而然地浮現了出來——對方是中城區保衛科的成員,經常被派到外城區來出公差,以前曾與卓流青一起共事過,兩人關係還行,前些日子因為外城區實在太忙,洛載歸就帶著手下的保衛科隊員,前來馳援同事。
外城區督察隊跟保衛科互不統屬,不過洛載歸卻一副很習慣被調遣的模樣,仿佛不是過來支援的同事,而是卓流青的下屬。
電話另一頭沒有發出聲音,但沈星流卻覺得,卓流青正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卓流青:“他好像是受到了一些汙染,說自己的記憶出現了問題,昨天還想強行調閱卷宗,又要托人回中城區,拿自己的私人物品過來。”
沈星流心中泛起一股難言的情緒,非要形容的話,近乎於感同身受。
在察覺到自己的意圖之前,他已經把話問出了口:“洛督察想拿什麼私人物品?”
卓流青:“說是想找自己學生時代的畢業照。”
沈星流:“隻要不是太危險的事物,那洛督察的情況就還在可控範圍內。”
精神方麵的治療最好儘快進行,螺絲刀當日就把相關的道具送了過來,然而還是晚了一步——在輕度瘋狂的狀態中掙紮了一個小時後,洛載歸已然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出於“早點清除病根,就能早點重新投入工作”的想法,卓流青還是把道具帶給了洛載歸。
世界上的治療物品五花八門,螺絲刀今日提供的,是一份從無儘城購得的夜湯,洛載歸僅僅喝了一口,就語氣堅定地表示自己已然痊愈。
卓流青抬了下眼,語氣淡淡:“不要強撐。”
洛載歸低頭看向手上的湯碗。
他回憶著剛剛嘗到的滋味——很難說放棄治療是強撐,還是治療才是強撐。
洛載歸把碗擱下,並默默推遠了一點,語氣真誠:“藥物珍貴,應該留給不需要味覺的人,我多休息休息就行。”又道,“我覺得自己之所以會陷入輕度瘋狂,原因有很多種,受到汙染隻是其中最不值一提的那個,歸根到底,還是因為外城區這邊的工作節奏讓人難以適應。”
卓流青:“我記得保衛科的工作強度也不低。”看著同事,皺眉,“所以這次為什麼派你帶隊?”
洛載歸聳了聳肩,一副自己也不明白中城區那些督察隊管理者想法的模樣。
卓流青:“你要是不想喝,就去工作。”
洛載歸拖長了語調:“我才剛剛恢複——”
卓流青偏了下頭,一副不想再看摸魚同事的表情,毫不客氣道:“螺絲刀那邊有人要調閱卷宗,你就負責這件事。”
想調閱卷宗的人當然是沈星流。
他確實想要調閱卷宗——最近各種事件井噴式爆發,螺絲刀總得跟督察隊通通氣,才好繼續合作下去,也正因此,自己才借著購買治療道具的機會,以某些副本可能涉及被保人權益的理由,向督察隊提出了看資料的要求。
站在等待室內的沈星流忽的笑了一下。
親自過來一趟,好像有點浪費時間門——他覺得自己近來有些太過投入於螺絲刀內一個普通員工的身份,類似的事情,完全可以讓下屬過來接洽。
*
“你想看卷宗呀?我覺得沒問題。”
電話另一頭,洪元寧還在絮絮叨叨:“雖然督察隊的資料一般不會對外公布,不過是你的話,可以先掛個在隊內實習的名頭,拿著工作證去資料處看,實習生也不是每個都能轉正的,你真不想久待,在後續的麵試上表現得糟糕點就行。”
隻要能達成目的,不必太挑揀達成的方式,程亭羽隻略想了想,便忽略掉心中對工作的抗拒,給了肯定的答複:“那樣也行。”
她隱約覺得,自從失去記憶以來,自己就跟“實習”跟“麵試”兩個詞結下了不解之緣。
從螺絲刀辦公區離開的時候,督察隊黑色的車子已經等在樓下,過來接人的督察員交給程亭羽一張工作證,還有一套黑色的製服。
開車的人是李拂辭,坐在副駕上的人是厲夜台。
車內光線黯淡,程亭羽卻能看見兩人黑暗中閃閃發亮的眼睛,她們的瞳孔縮得很細,就像是用針紮出的四個小孔。
李拂辭笑著,哪怕不清楚情況的旁觀者都能感受到,對方的喜悅是從心底傳來的:“等穿上製服,我們就算是同事啦。”
程亭羽黑色的眼睛凝固住了,她緩慢地伸出手,抖開黑色的外套,並將衣服披在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