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種害怕隻維持了一瞬間。我的內心沒過多久又被陌生的期待和狂熱充滿了,仿佛生下一個和我一般藍色雙眼的姑娘也很不錯。”
“不。但我不會開口和她透露任何‘故事’了。”
沒過多久,她寫下了一行流利漂亮的字,透著穩重成熟的風韻,看得出來她過得愜意而瀟灑,至少沒有孕期的那些沉悶和壓抑了。
“我生完孩子了。”
“我說服了丈夫和我一起去醫院結紮。”
“因為我這次孕中不怎麼安穩的緣故,生小女兒的時候嚇了周圍的人一跳。所以他很乾脆就答應了我這件事。”
“另外......孩子,還是遺傳了丈夫的黑色眼睛。”
“我沒有像上次那樣抱著孩子痛哭,也沒有再感謝那些陌生的神明給予我的庇護。我隻是和一個普普通通的、生育過一個孩子的母親一樣,滿懷溫情又不乏從容地把我的女兒抱回了家中。”
“就這樣吧。我覺得我不再會寫這本筆記了。我會把它鎖在我抽屜的最深處。”
然而聞樂翻了翻,在此之後還有好幾頁記錄......聞樂就知道肯定又有什麼打破了她的計劃、擾亂了她的步奏。
聞樂吸了口氣,翻開,讀下去——果然。這個“意料之外”,指的就是自己的出現。
“我再次翻找出了這本筆記。”
“首先我很高興我做祖母了——雖然我的大兒子、即我的養子早就生育了一個孩子,但是我還是為和我血脈相通的孫輩的誕生感到高興。”
“本該是這樣的。”
“但是我沒料到的是,我的兒子所生下的一對雙胞胎中的女兒、即我的第一個孫女——她有一雙藍色的眼睛。”
“和我一樣的藍色眼睛。”
“一瞬間,那些夢,那些在我意識不到的地方輾轉了無數次的感情,全部向我襲卷了過來。”
“我意識到,自己需要為她做些什麼事。就當是為我自己做的。”
筆記到這裡就結束了。聞樂快速地往後翻,微微泛黃的紙張上全都是空白,卻在最後的封皮裡夾了一封信。
一封漆封完好的信。似乎從未被打開窺視過。還是熟悉的筆跡:
“致我可愛的小南枝:
讀完我這些雜亂而真實的筆記,我相信你已經大概猜到些什麼了。如果你真的對這些東西一無所知,你也不會看懂我現在所書寫的語言——這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語言。我故鄉的語言。
我的父母,或者說我的祖輩,稱那裡為‘海國’。
我的祖輩們自稱‘遺世之民’——似乎是從另外一個世界偶然抵達這個世界的。戲劇化的是,我們來了卻回不去了。
我小時候一直對我父母不斷訴說的這些故事不置可否。要知道我們隻是使用一種奇奇怪怪的語言、擁有一些控製水之類的奇奇怪怪的能力......好吧,我知道我這麼說可以算作淺薄無知,也可以算作心存僥幸。反正在我眼裡,所謂的故鄉是不存在的。
所以我像他們,將自己的整個人生都奉獻在尋求返鄉道路的旅途上,也不相信那個看起來騙人騙己的預言:會有留存著藍色瞳孔的血親,承蒙海神的光輝,指引我們最後的歸處。
說真的,藍色眼睛——這世界上擁有藍色雙眼的人類實在是多到數不清楚。從遺傳學上來講,我們的後代擁有藍色眼眸實在是太正常了。
這種莫名其妙預言,實在是不值得我的任何信任。
但是當我的兩個孩子都失去了藍色瞳孔時,不得不說,我鬆了一口氣。因為他們不必再背負這些東西了。這些故事到我這裡就可以徹底結束了——
但是你出生了。擁有著我最熟悉的、藍色瞳孔的你。
現在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我預感到自己已經時日無多。我不會像我的長輩那樣將這些東西強加於你,也不用擔心自己某一日會被突如其來的狂熱所迷惑,對你有什麼不好的影響。
我用這些語言寫下我人生的一部分,就是為了防止你在什麼都沒有經曆的情況下發現這些。
但是如果預言真的實現了,你真的能讀懂我這些雜亂而沒有營養的文字,那麼我想我也不用再有多餘的擔心。而你將來所要麵對的困難,我恐怕也不能給予你什麼切實的幫助了。
但我還是以祖母的身份,給予你最真誠、最深切的祝福。
我希望你永遠都是我笑得光明燦爛、無憂無慮的小玫瑰。”
作者有話要說: 提前了,感動嗎。
祖母身世的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