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還有什麼辦法?他除了認命完全沒有彆的辦法。
聞樂用神力查看了一下教皇的具體狀況,驚訝於這個看起來很年輕的人身上居然有如此之多的陳年暗傷。大多數都是非暴力傷痕,比如用魔法燙灼出來的痕跡,又比如某一處魔法通路被強行拓寬、輸送魔力後變得異常脆弱......
教皇就像是一個破敗不堪的、由人縫縫補補拚湊起來的、擁有龐大到溢出的魔力的怪物。
他如同一個容器,裡麵裝滿了家族冷漠、肮臟、**和罪惡,幾乎快要承受不住的、無時無刻在向外溢散著的卻是精純的光明元素的魔力。這難道不是一件很諷刺的事情嗎?
被探尋到過去的傷痕時,教皇輕輕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再睜眼時,銀白色的眼眸裡又盛滿了慵懶和無所謂。
“很糟糕。”聞樂直言道,“照這個速度崩潰下去,你的身體很快就撐不住了。”
和廣原一樣的判斷。
也是自己早就料到的判斷。
教皇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似乎因“神明的宣判”感受到了一絲悲哀和釋然。
有時候,沿著一根繩子從地獄的邊緣往上爬,也是很累的事。那根繩子名為“人類的希望”,而當這份希望是由自己的摯友沉甸甸地捧過來塞進你懷裡的時候,這份感覺就更微妙了——教皇幾乎已經看開了。如果不是廣原堅持一定有方法幫助他的話。
“不過也不是沒救。”聞樂點頭,“抽點魔力出來就好了。”
教皇:“......”如果有這麼簡單就好了。
他的魔法通路現在脆弱得跟紙糊的一樣,想施展什麼大規模的光明魔法簡直是自尋死路。而施展一些小型魔法,就如同用針在裝滿水的氣球上紮了兩個口子一樣——水是會往外流,但流動的速度極慢,一個不小心還會把整個氣球戳爆。
“操作方法很簡單。”聞樂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隻裝在玻璃瓶裡的小海星來,“把它貼在臉上就好了——它最喜歡吸收光明元素了。可惜居住的地方在深海。不過它的體型會隨著吸收的光明元素增加而變大,當然也不會大得很誇張就是了......”
教皇:“貼在......臉上?”
聞樂:“對。但是為了保持你身體裡魔力的平衡,我還得給你輸點屬於我的魔力......安心,不會把你折騰成乾屍或者浮腫的胖子的。”
教皇:“......”你這麼一說更擔心了。
他接過聞樂手中的瓶子,將蠕動著的、深灰色的海星從瓶子裡倒了出來,忍受著掌心滑膩的觸感,“啪嘰”一下把它糊在了自己的眉心上。
海星似乎是蘇醒了,慢吞吞地舒展了肢體,然後貼緊教皇的皮膚就不鬆爪子了,身體微微發出熒光,安穩而兢兢業業地吸收著光明元素。
而聞樂則在一邊拉著他的手,在他體內光明元素流失的同時補了一點強勢卻溫和的海神神力進去——神力將光明元素擠在他的魔法通路裡,光明元素暫時不會快速地補充了。
這種操作類似於“換血”。但流程實在太過於簡單,將廣原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操作完畢,海星從指甲蓋大小變化成了半個手掌的大小,軟趴趴地貼在教皇臉上,遮住了他大半視線,隱隱打了個飽嗝。
聞樂把它從教皇的臉上揭下來:“行了,這樣你這幾天會好受一點。但這仍就是治標不治本的行為。我不是光明神,無法重塑你的魔法通路,或者是完全控製你體內的光明元素。所以按照計劃和我們一起進深淵,你也不見得會虧。”
教皇感受著身體久違的輕鬆,捧著聞樂放置在他手心裡的海星,默默地想,他難道還有選擇的餘地不成。
他歎氣,原本準備好的辭令全部作廢,輕聲回答道:“那就依您所言。”
教皇似乎是很久沒有說“您”這個字了。嗓音也略顯低沉沙啞。
忽然,手心一陣爬動的觸感。教皇低下頭,發現海星一陣輕微的抽搐,向外吐出了幾個亮晶晶的小晶石。
這是它消化不了的部分。從純度上來講是很珍貴的光明元素結晶。但教皇敏銳地感覺到自己還是不要碰那些東西為好——於是晶石就歸了廣原。
小海星像是困了一樣,肢體緩慢而堅定地揮了揮。教皇剛低下頭,海星就“噗”地一下再次黏到了他的側臉上。
“看來它很喜歡你。”聞樂感慨地說,“平時它都不理人的。”
這跟龍喜歡抱著財寶睡覺是一個道理。如果可以,人類也會喜歡和自己最喜愛的食物共枕而眠。
教皇努力地忽視臉頰上的海星,臉上幾乎沒有了表情。
而他身邊的廣原——在教皇眼中從一開始就熱衷於坑隊友的執事官——終於沒有忍住,“噗嗤”一聲狠狠地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