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
巫盞進入這個精神領域之後,身上的衣著還是保留了育幼園日常工作穿的衣服。他試著用靈力給自己幻化出暖和點的衣服,但沒有成功。
他乾脆不再管周圍的溫度,往前走了一步,心裡思索著關於精神領域的資料。
所謂精神領域,就是由精神力構築的世界,通常象征了一個人精神與內心最深處的情況,並由具象化的事物體現出來。
這是比實際領土還要更加私人的領域,戒備所有人的靠近,甚至連親人伴侶都不一定可以進入。
每個人的精神領域裡,都是不同的畫麵。有的人渴望安寧度日,或許精神領域是一片美麗的風景,有的人曾經生活淒慘,大概率會是陰雲密布或是煉獄火海。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將精神力具象化為自己的精神領域,隻有精神力,或者說血脈力量達到一定程度才能擁有。
而小雪豹的精神世界……是一望無際的雪原和肆虐的風雪。
巫盞緩慢地往前走著。
其實經過這幾天和元帥的父母交流,是可以發現他們對雪豹的關愛的。從麵相上看,他們也是溫和理性的人。
這樣的父母至多會對孩子有嚴格一些的要求,但遠遠沒有到關係不合家庭悲慘的程度,最起碼不會像他的母親那樣對他。
那麼更有可能的,這些風雪是源於小雪豹自己。
巫盞的腳步微頓。
他忽然想到了之前查閱過的資料,關於獸人的成長曆程——擁有越是強大的能力,在成長期就要經曆越痛苦的折磨,而在成年之後,因為過於強大的紊亂力量無法被徹底疏導,痛苦隻會不斷堆積。
雪豹極有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
思索間,巫盞往前走了幾十米。
科研院副院長和他說過,探測精神領域,必須了解領域最基本的大致情況,並找出明顯不對勁或是不符合領域環境的地方。前者能讓人知道領域主人目前的狀態,後者則往往暗示了問題的所在,像是失憶的群體,通常暗示了能夠刺激記憶的細節。
周圍是不斷單調重複的荒原,裸露的岩石早已被大雪覆蓋。在這樣的環境裡,很容易迷失方向。
巫盞的衣擺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冰晶。他停下來,朝四周推出一道靈力,試圖探測小雪豹的蹤跡。
靈力隻是擴散了大約十幾米,就被風雪擋住。不過風雪似乎不想與他的靈力為敵,隻是溫柔地擋住,然後把靈力往回推。
巫盞乾脆地收回靈力。
這隻小雪豹在育幼園時,喜歡待在隱秘的高處,然後安靜地趴著。
他環顧四周,勉強在紛飛的大雪裡找到最近的高處。那是一片低矮的山丘,上麵同樣被雪覆蓋。
巫盞在原地站了一會,腳尖踢著雪地上的幾塊碎石,潦草地擺了一個簡單的卦。
前方大吉。
巫盞注視著前方,頂著風雪往可能藏著雪豹的地方走去。越靠近那處小山丘,屬於玄門中人的直覺就越清晰地告訴他,雪豹確實藏在那裡。
然而等他即將進入那一片的範圍時,屬於雪豹的蹤跡似乎又消失不見了。
巫盞莫名覺得自己在和小雪豹玩一種叫做躲貓貓的遊戲。
嗯……雪豹就是大貓,某種意義上,也確實是躲貓貓。
精神領域裡的雪原範圍太大了,這樣找下去不是辦法。
找不到,那就讓小雪豹主動過來好了。
巫盞在原地坐下。刺骨的寒意瞬間透過單薄的衣服,躥到了全身。他沒有理會自己凍得有些冰涼僵硬的手,隻是聲音很輕地喃喃自語:“有點冷,走不動了。”
他的聲音瞬間被呼嘯的風雪掩蓋,沒有任何傳出去的可能。
但幾分鐘後,巫盞就察覺到了有人,或者說有毛茸茸在靠近。顯然,再低的呢喃也能夠被領域的主人聽見。
小雪豹主動出現在巫盞不遠處,睜大眼睛看著他,尾巴下意識地輕輕擺動著。
這隻雪豹身上也覆蓋著雪花,把斑紋都蓋住了,遠遠看著像是一隻糖霜團子。
巫盞抬起眼,安靜地看向雪豹。他的睫毛上掛著細碎的冰晶,看上去脆弱又漂亮。
小雪豹似乎沒想到進入精神領域陪自己的青年無法禁受住這樣的寒冷,呆了幾秒,慌裡慌張地跑過來,毫無保留袒露自己脆弱的脖頸和肚皮,貼著巫盞的手腕蹭了蹭。
“……嗷。”對不起。
當小雪豹靠近之後,巫盞周圍的風雪瞬間小了下去。小雪豹用肚皮貼住巫盞冰冷的手,努力地用體溫幫他暖手。
巫盞撈過沒有掙紮的小雪豹,仔細觀察了片刻。
精神領域的小雪豹和外麵的不太一樣,似乎忘記了更多的事情,行為也更多地被本能支配。
不過還是會親近和喜愛他。
“為什麼不變回成年的形態?”巫盞輕咳了一下,問幼年體的元帥先生。
小雪豹疑惑地歪歪腦袋,像是沒聽明白他在說什麼,隻是堅持不懈地繼續暖手。
暖了一會,小雪豹覺得還是有些愧疚,便用力量凝出一顆漂亮的冰晶,討好地放在巫盞手心。
風雪被切割阻擋之後,反而成了為他們抵禦寒冷的屏障。一人一豹在這塊地方安靜和諧地待了一會。
巫盞抱住這隻精神領域裡的小雪豹,試探著用自己的靈力和雪豹最核心的力量纏繞,感知他的情況。
雪豹連接著整個精神領域的力量。巫盞的靈力再次觸碰時,就像是沒入了冰冷的海,深處的紊亂力量像是一根根細線,把他的靈力纏繞住。
他剛探測了一會,周圍平息下去的風雪又卷了起來。抱著的雪豹小幅度地掙紮了一下。
隨著小雪豹的掙紮,雪原儘頭的天幕被壓得很低,透著昏暗窒息的意味,隱約還有混亂的光束閃過,以及一些巨大的機械裝置。
小雪豹看上去有些痛苦,開始焦躁地打轉。過了一會,雪豹的牙輕輕地咬住巫盞的手指,無法控製一般磨了磨,一副想咬又不舍得咬的模樣。
巫盞沒有躲開,而是低聲安撫他:“噓,不要想了,也不看了。”
他任由小雪豹咬住自己的手指,另一隻手順著雪豹的後背撫摸著。他的靈力不再有任何探測的舉動,而是改為安撫。
“睡一覺吧。”
……
實驗室裡的人緊張地看著中央的保護艙。
這個保護艙是實驗專用的,體積比較大,裡麵有充足的範圍應對各種情況。此時保護艙的外殼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隱約有把整個儀器凍裂的架勢。過了一會,冰融化了一些,但沒過多久又卷起了劇烈的風雪。
科研院眾人的心情跟著一人一豹的情況不斷變化,感覺自己坐了一趟三百六十度瘋狂回旋的過山車。
幾分鐘後,保護艙被冰卡著艱難打開,眾人立刻過去檢查了一下他們倆的情況。
“我沒事。”巫盞把有些昏昏欲睡的小雪豹放在腿上。
小狼崽看著巫盞略顯疲憊的模樣,磨著爪子,喉嚨發出低低的吼聲,像是在問這些人,雪豹是不是欺負漂亮人類了。
“他沒欺負我。”巫盞拍拍小黑狼的腦袋,和緊張兮兮的科研院眾人解釋自己發現的情況。
“他在精神領域也是差不多這樣大小,並不是成年的形態。”巫盞描述道,“裡麵的環境很荒蕪,能量很不穩定,但應該是長期積累下來的,暫時沒有發現明顯的異常點,不過在我離開前,出現了類似於戰爭的畫麵。”
巫盞在光腦屏幕上記錄著一些關鍵的數據情況。
“……哦對,我想更深入探測的時候,雪豹似乎有些饑餓。他咬了我一口。”
饑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