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盞知道雪豹的尾巴很長,幾乎接近體長，而且很粗。上麵覆蓋的絨毛長而柔軟，避免了雪豹遭受寒冷的折磨。
此刻,這條尾巴乖順地搭在他腿上，尾巴尖還親昵地碰了碰他的掌心,隨後悄悄纏繞在他手腕上。
這好像是元帥恢複人形之後,第一次做出這樣主動又親昵的動作。
巫盞盯著這條尾巴看了一會，抬頭看旁邊的男人。
元帥先生坐得板正,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卻是豎起耳朵觀察身邊人的反應。
大概貓科動物的本體和尾巴都不是同一種生物。
在艾爾維斯維持表麵風度的同時,尾巴熱情地和巫盞貼貼,甚至得寸進尺地往上探了一些。
巫盞按住尾巴，不輕不重地順著絨毛揉了一遍。
嗯,不得不說，成年雪豹的尾巴比幼崽的大，手感絕讚,快樂加倍。
艾爾維斯：“……！”
尾巴……是有感知神經的。
他的耳朵明顯地紅了一些,但還是任由巫盞的動作，等對方摸了一會，才裝作若無其事的收回尾巴。
光屏上,畫麵已經變成了一段段滾動的數據,沒有出現什麼血腥畫麵。
巫盞的目光重新落在光屏上,很快反應過來,剛才應該是出現了不好的畫麵，元帥故意拉走了他的注意力。
“為什麼不讓我看。”
“因為那些畫麵……比較糟糕。”艾爾維斯儘量用委婉的措辭描述剛才的畫麵，“我不太想讓你看到，而且小巫是喜歡幼崽的。”
巫盞確實有那麼一些喘不上氣的壓抑感,哪怕他沒有親眼看到。
但他剛才也聽到了哭嚎聲有多麼尖銳。
“應該不止發生了一次吧。”巫盞垂著眼，問他。
艾爾維斯的語氣有些沉重：“對。那段時間集中爆發了數十次騷亂，大概有上千人死亡。”
一半是人類，一半是幼崽。
可笑的是，在人類手下慘死的是弱小的幼崽，在獸人手裡□□致死的也是體型更為瘦弱的女人和小孩。
巫盞聽著元帥的描述，隻覺得有些諷刺。
幼崽又做錯了什麼，戰戰兢兢生存的普通人又做錯了什麼。
光屏上的視頻還在播放。
巫盞沉默地看完了整個視頻。這個記錄曆史的視頻不長，裡麵的一切都真實而壓抑。
巫盞看著暗下去的屏幕，捋著過去的事情。
那個時代是混亂又淒苦的，生存是一件艱難的事情。
人類的先祖前往星空尋找新的生存之地，選擇走上一條新的道路，自然伴隨了數不儘困難，其中還包括了各種摩擦。
當然，之前就存在了這些摩擦——不止是種族，還有更多更多的，從古至今一直都有的，或是金錢，或是權力，又或是其他的。
在那個年代，又多了種族之間的摩擦。
那件事就是一個導.火索。
短短幾天之內就造成了一千多人死亡，所有人陷入震驚與惶恐之中。
雖然統領者很快用雷霆手段鎮壓了這件事，並且迅速製訂了相關法律規定遏製這種事情的發生，雖然大家都知道，造成這些的隻是兩個種族裡陷入偏執的那部分人。
但隔閡的種子已經就此種下。
巫盞緩緩呼出一口氣。
他終於知道之前雷蒙德書櫃上的那本曆史書時，他在扉頁上看到的傲慢是指什麼。
是人類對於獸化者的傲慢，也是強者對於弱者的傲慢。
是傲慢，是歧視。
“其實我們都知道，一直以來，無論是純種人類還是獸人，始終都隻是一部分是極端的，更多的是和平和諧相處在星域領土。”
艾爾維斯注視著巫盞的側臉：“這段曆史因為太血腥而被封存。後來統領者一直在努力消除，或者說削弱這些矛盾。”
比如用軍部鎮壓這類極端人群，設定法律保護弱小的幼崽和人類，等等等等。
巫盞那雙漂亮的眼睛看著男人，順著他的話回憶這個月的見聞。
確實，他來到星際之後，在大多數地方，尤其是律法方麵，兩個種族都是平等的。
至於獸人，他遇到的這些可愛家夥不提，至少在星網上有不少都曾直白表達過對人類無感，或是有一些偏見。
巫盞大概也能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獸人的血脈，他們對於幼崽會更加重視。曆史被封存，但這種微妙的厭惡隨著基因延續。加上獸人的數量占了大多數，純種人類自身體能較差，他們就成了食物鏈底端的那一批。
艾爾維斯看出巫盞在想什麼，補充道：“除了有各種律法維持平衡，保護幼崽，官方也在幫助純種人類找到自己的特長職務，尋找崗位任用他們。”
不過吧，人類體質確實不太行，所以處境還是比較尷尬。
當然，現在的環境確實緩和多了，雙方不至於碰麵就打起來。特彆是在巫盞出現之後，獸人們滿腦子都是漂亮人類，達成奇妙的和諧。
元帥望著眼前的人類青年，仍然有些擔憂他因為自己的種族處境而產生什麼情緒。
不過他多慮了。
巫盞很輕地搖頭：“我隻是在想，為什麼要那樣做。本質上不都是人嗎？”
最初都是為了活下去而拚命的人。
在巫盞看來，純種人類也好，獸人也罷，甚至是鬼魂都好，是什麼物種似乎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就像無論什麼種族的人他都懶得去社交，就像他在伽洛星遇到那種鬼魂狗子也會出手幫一把。
所以他不喜歡這樣的歧視與傲慢。
“而且，我看不起那些人。”
艾爾維斯第一次見到巫盞表達出不屑的情緒。
“無論是什麼種族，隻敢欺負比自己弱小的人，那本身就是無能的弱者。”
巫盞的眼眸是極深的黑，說這話時銳利又冷靜，在艾爾維斯看來，這雙眼裡卻是浮動著明亮的光。
艾爾維斯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
“……你說得對。”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接上巫盞的話來回應的。
他隻知道巫盞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巫盞擁有那樣神奇的力量，他內斂卻閃耀，他被仰慕，被喜愛。
艾爾維斯的想法和雷蒙德的達成一致——巫盞或許就是可以改變這一切的人。巫盞言辭文雅地表達完不屑，才發現元帥先生在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空氣有些安靜過頭了。
巫盞彆開臉，不去看元帥銀色的眼睛。他略過這個有些沉重的話題，問道：“地下那層的訓練室，是你的精神領域裡出現的那個嗎？”
男人點頭，回答他：“是，結束幼崽期之後，我都在這裡訓練。”
這裡最開始就是他們家的一處房產，專門騰給了小雪豹訓練。後來乾脆被他當作元帥這個身份的府邸。
巫盞記得他那幾次進入雪豹的精神領域，看到過空曠的訓練室，看到裡麵有裝置在不停歇的運轉，隱約還有半大雪豹痛苦壓抑的氣息。
巫盞突然有些想問男人，是否度在這間訓練室過了煎熬的成長期，是否曾經在無人時難以控製地失控。
他柔軟的唇瓣張開，頓了幾秒，終究沒有問出來。
好像怪怪的。
以後有機會的話再問問吧。
“怎麼了？”艾爾維斯注意到巫盞微妙的表情。
“沒事。”巫盞看著高大的元帥先生，很輕地笑了一下，沒有提到那些基因帶來的痛苦。
“你的訓練成果很不錯。”
……
了解完那段過往的曆史，巫盞不可避免地有些心理上的疲倦。
他沒再折騰什麼，休息得很早。
之後的兩天，科研院還在調整數據修改方案，巫盞乾脆沒有忙委托的事情。
特殊育幼園給他發了幼崽的數據反饋，表示幼崽們在慢慢吸收他贈予的靈力，有了突破性的恢複。
巫盞這兩天當做給自己放假，窩在家裡實驗自己想要創造的新符咒，實驗完的空閒時間就戴上遊戲艙打幾把銀河使者，因為連勝太多，在積分天梯榜上的排名瘋狂上升。
元帥每天下班回來都會來隔壁房子看看他的情況，白彥他們幾個也一直和他保持聯係，並告訴他，他們隻差最後一點點就徹底恢複了，還說忙完手頭的事情就去找他。
巫盞沒有拒絕這些毛茸茸。
兩天的悠閒時間過去，軍校正式開學。
巫盞乘坐懸浮車，到了聯邦帝國第一軍校的大門口。元帥這兩天格外忙碌，沒有來得及送他。
這所學校和第一學院齊名，曆史悠久，幾乎在聯邦帝國成立之後就一直存在，培育了無數個赫赫有名的軍事人才。
巫盞仰起頭，看了一眼高大恢宏的校門，掃描身份信息走了進去。軍校占地極廣，裡麵的建築外牆在光線下泛著無機質的金屬光澤。
校道上擠滿了人，入學的新生抑製不住勾肩搭背，還有些激動過頭的在歡快蹦噠，充滿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