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強製性的直播,可以說是星網建立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直播,在線觀看人數多達千億。
民眾們現在的情況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官方似乎沒有製止這些黑客的意思,隻好繼續看向屏幕。
不提彆的,反正氣氛已經被烘托起來了。
花了幾十秒的時間觀察,大家終於發現了巫盞所在的環境是什麼地方——那可以說是個地牢。
民眾們立刻憤怒起來。
大美人不是隨軍作戰去了麼!到底是哪個狗賊擄走了大美人,居然還讓他去這樣冷冰冰的地方,豈有此理!
正在全速前往支援的第九軍團同樣看到了這場直播。艾爾維斯隻通過閻王令和巫盞說了幾句話,並沒有親眼看見對方的狀況。
現在順著鏡頭看到了……艾爾維斯的氣息頓時淩厲凶戾起來。
直播間的畫麵中,巫盞靠著牆角,孤零零地坐在地上,周圍什麼也沒有,也不知道這段時間有沒有吃東西。
心疼的情緒之下,艾爾維斯已經選擇性忽略了巫盞是被召喚的存在,根本不會受傷。
他體內那些被壓製下去的饕餮力量隱約有些翻滾。
艾爾維斯磨了磨尖牙,跟首都星的總部下達了協助了指令並讓他們準備好,在恰當的時候配合巫盞放出叛徒的資料。
窗外的星河飛快閃過,艾爾維斯握緊手裡那枚小小的令牌。
快到了。
……
這些叛徒所在的不知名星球上。
地下室改造成的地牢裡裝了燈,算不上亮堂,但足夠視物。
巫盞瞥了一眼對麵那兩個藏在鏡頭後麵的人,表情冷漠。
他的光腦是被搜走了沒錯,但他還有特殊的方式可以傳達信息。這些人大概還不知道,軍部已經要到了。
巫盞漫不經心地回答完董向明的話,果然看到了鏡頭後麵的那兩人表情微變。
巫盞身後那兩隻幼崽冤魂有些躁動,但沒有巫盞的吩咐,聽話地繼續當抱靠枕,甚至貼心地開始幫他捶背。
董向明從最初的惱怒回過神,看了看特萊瓦的龐大軀體,突然笑了一聲,慢悠悠地說:“不說這個……聽說你還是個育幼員。你可是純種人類,和那些畜牲在一起相處,還幫他們疏導,不覺得隔應麼?”
他說得太難聽,不等巫盞有什麼反應,特萊瓦先狠狠地往旁轟出一道束流槍攻擊。
而這些被迫觀看直播的民眾發現居然可以發彈幕,紛紛憤怒地在彈幕罵罵咧咧。
“不覺得。幼崽很可愛。”巫盞淡淡地看著這兩個瘋子,說道,“至於疏導,想做就做了,是不同的種族又有什麼關係。”
特萊瓦陰冷地看了一眼董向明,又看向巫盞,表情似笑非笑。
巫盞一看特萊瓦這個表情,就知道偽裝邪神的挑撥離間有了效果,隔閡的種子在生根發芽。這人被董向明激怒,連帶著心底藏著的那些偏激想法也會不加掩飾。
果然,特萊瓦開口說道:“所以,你當育幼員,是在為那些人類贖罪?”
“曾經的那些……看不起獸人的進化,去屠殺幼崽的人類。”特萊瓦想到自己曾經因為弱小而被欺淩的經曆,譏諷地說,“你是在為那些隻敢拿幼崽出氣的廢物贖罪嗎?”
那些血淋淋的,被刻意封存的慘痛曆史,就這麼猝不及防展現在所有人眼前。
巫盞想起艾爾維斯陪他看過的紀錄片,鼻尖仿佛聞到了血腥味。
不用看彈幕,巫盞也知道網友肯定因為這段話而出現了極大的情緒波動。
他的猜測沒錯,民眾們確實因為過去那段曆史,情緒激動起來,甚至有些掙紮,不敢聽巫盞的回答。
管理星網的工作團隊被這個引爆情緒的話題驚呆,急急忙忙去請示領導,然後等到了元帥以及少年儲君的回答。
“不用乾涉,相信巫盞。”
……
巫盞反倒是最平靜的那一個,他仿佛不是困在敵營裡接受挑釁和審問,而是在跟人閒談。
聽到特萊瓦這個問題,巫盞換了個更放鬆的坐姿,眼尾的笑意有些輕蔑不屑。
“贖罪?他們不配。”
這個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屠殺幼崽的人類也好,淩虐人類的獸人也罷,本來就是極少數的那部分人。”巫盞語速平緩,說著自己一直以來的原則。
“他們做了錯事就該承擔後果,被千夫所指也不為過,但無辜者從未有罪。我憑什麼要給他們贖罪?”
他們根本不必要贖罪,往事帶來的憎惡又何必一代代傳給後人,讓傲慢與歧視對立徹底變成種族之間不可跨越的鴻溝。
巫盞的表情和語調都維持著平靜。
他是那樣理智又冷淡。偏偏就是這種絕對的客觀,讓聽到這些話的人不由自主地陷入啞然。
是啊,為什麼。
好像從很久很久之前,所有人就默認了獸人和純種人類不是同類,就像默認一切科技為高效率的力量服務那樣。
所有聽到巫盞聲音的人,都對一直以來的觀念產生了一絲質疑。
不同於這段時間因為巫盞才愛屋及烏衍生的,對純種人類的寬容,此刻似乎是他們第一次……用絕對清醒客觀的態度來看待這些事情,和無數人一起。
董向明鼓掌幾下,陰陽怪氣:“沒想到我的同胞這麼寬容。這些人可是舍棄了人類先祖的血脈,和他族融合,他們才是最早的叛徒。”
特萊瓦冷哼一聲:“維持純種人類的血脈,不可能變得更強大,也沒辦法適應環境,這是愚蠢。”
巫盞目光冷淡地看著這兩人對峙,有些失望於他們的內訌隻停留在口頭上。
“有時候真的不太能理解你們。”巫盞平靜得近乎悲憫。
“獸人和純種人類有差彆又怎麼樣呢,強或是弱,以什麼樣的形態進化,隻不過是選擇的生存方式不同而已。這樣的對立……很沒必要。”
想保持曾經的血脈很正常,想追求強大力量也正常,隻不過是選擇不同罷了,非要弄得這麼……懷著傲慢彼此仇恨,高高在上地歧視欺淩更弱的人。
可無論是獸人還是純種人類,本質都是人,有思維,有同理心,可以追求力量,可以使用和創造科技……他們都來自那顆美麗的藍色星球啊。
想要懷念遙遠的故土,與追求更遼闊的星空,從來都不是衝突的。
反倒是那極少數的一部分人,把傲慢的對立當做導火索,把病態的力量追求當做作惡的擋箭牌。這樣的人,才不能配稱之為人,又偏偏是這樣的人,帶著雙方走向衝突。
這是巫盞以一個穿越者身份旁觀的所見所感,和許多人根深蒂固的認知格格不入,卻又格外清醒尖銳。
直播間的彈幕停了幾秒。他們忽然想起來,其實官方這些年一直在引導這種和平的觀念,但很多人仍然對弱者不屑一顧,即使表麵和平相處,也還會有輕視。
直到巫盞出現。
這個又喪又冷的漂亮人類,不僅能夠安撫所有能力失控的獸人,還是頂級玄門大師,是聯邦軍隊欽定的特彆顧問,橫掃戰場無所畏懼。
上能打仗下能養崽,會做飯會算命,哪怕是最強大的獸人,也忍不住尊重巫盞。
僅僅因為種族不同而產生的傲慢,在他麵前,實在是可笑。
地下室的那兩人也不得不承認,巫盞說得確實有道理。他們勉強冷靜了一些,驚覺場麵完全被巫盞控製了。
明明是他們想要逼問和審訊,想要讓他慌亂失態,現在被捏著鼻子走的,反而是他們自己。
巫盞垂下眼,看到不遠處朝他聚攏的冤魂似乎在哭。
這場直播並不在他的預料之內。
巫盞對這兩個叛徒,或者說對鏡頭之前的千千萬萬個人說了這麼久,已經有些累了。
兩個閻王令之間的感應越來越強烈,巫盞知道艾爾維斯快要到了。而在冤魂的幫助下,他想要知道的所有信息也都知道了,這裡的所有布局,他了然於胸。
巫盞深深地看了一眼直播間的微型鏡頭,宛若透過那層虛擬的屏幕,直視這些人的眼睛。
“我很高興,我認識的很多人——幼崽,朋友,將士,粉絲,無論他們是什麼種族,都很可愛。”
他們從未因為他的身份和種族不同,對他有過輕視,反而是想要保護,巫盞也就回報以同樣真誠的愛。
這才是巫盞認為應該存在的關係。
角落裡坐著的漂亮青年說著話,從容地站了起來。
站起來的巫盞更加沒有什麼階下囚的感覺了,隻像是來度假的。他按了按指骨,發出輕微的哢的一聲。
“為了追求力量,與危險種族勾結的你們,才是錯誤又愚蠢。”
這句話宛若驚雷。被迫觀看這場“綁架”直播的觀眾們,這些星際居民原本被剛才的幾個問題與回答弄得思緒複雜,情不自禁地開始思考過去的這些對立,有掙紮,有頓悟。
驟然聽到勾結危險種族,所有人愣住。對外敵與叛徒的憎惡瞬間超過了這些思緒。他們再怎麼有隔閡,也不會去做這種喪失底線的事情。
“你……!”特萊瓦眼神陰鬱。
巫盞抬手,拋出去一隻紙人。直播鏡頭沒來得及掐斷,被小紙人搶走了。
“為了追求力量,與危險種族勾結,用幼崽做實驗,真是該死啊。”巫盞重新戴上冤魂幫他拿回來的腕表式光腦,歎息道。
管理星網的團隊不敢放鬆,立刻把軍部傳送過來的罪證放出來。
與此同時,這顆星球的防禦係統的警報響起,昭示著秘密前往支援的軍隊已經抵達。
特萊瓦立刻反應過來,啟動裝置,想把巫盞控製住,當做人質。
巫盞怎會讓他們如願。
裝弱演了半天,還順帶給星際土著帶來一波衝擊的巫盞,輕描淡寫地揮出一道力量,就把這間地牢徹底摧毀,露出了外麵的灰暗天空。
巫盞沒有再遮掩屬於閻王的力量和威壓。
那是讓人驚懼顫栗的力量,直麵巫盞,宛若在直麵死亡。
地牢的這兩人終於發現,他們好像還是低估了巫盞。
“聽說過因果報應嗎?”
巫盞朝這兩人微微一笑:“你們害死的人,都在這裡。”
什麼?!
隨著巫盞的話音落下,這一片的所有冤魂在此刻躁動起來,發出尖銳的哀鳴。濃重的怨氣在閻王的默許下,凝聚出了肉眼可見的黑霧。
這兩人啟動機甲,從轟開的破口逃出去,與此同時,這顆星球聚集的無數危險種族也蠢蠢欲動地嘶鳴起來。
巫盞順手摸了摸旁邊的一隻小獅子冤魂:“沒事,跑不了。”
幾十秒後,一架銀色的機甲俯衝進地下室,探出一個機械臂,把巫盞撈了過去。
巫盞順著打開的艙門,進入了這架熟悉的機甲內部。
“艾爾維斯。”巫盞站在駕駛位旁邊,喊道。
“我在,我來找我家小巫了。”
艾爾維斯看完了直播的全程。
在鏡頭裡冷淡否認不合理對立,直白地推翻固有認知的巫盞,簡直是閃閃發光。
而這樣閃耀的巫盞,現在在他身邊,是他的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