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盧象升的部分表現看,他為人耿直剛強,其實根本不適合做官。
整個朝堂都看得出來,崇禎要和皇太極講和。
問盧象升,不過是希望得到一個支持。
結果盧象升卻堅決要求與清軍作戰。
“但也言過其實了。”盧象升還是搖頭:“其實,這些仗,我打得隻能說一般。是天雄軍的將士們信任我,他們將命都交到了我手裡而已。”
盧象升哽咽幾分,他完全可以想象。
沒有了自己,天雄軍會變成什麼樣。
薑煙沉默。
看著幻境中由盧象升記憶構造,出現在薑煙眼前的一幕幕。
民間,百姓們食不果腹。四處都在打仗。
天災連年,又來人禍。
百姓根本不能安生過日子。
而朝廷。
崇禎想做事,也付出過努力。
可大明回不了頭了。
彆說崇禎,縱然朱元璋接手,也治理不了如今的大明。
曆史好像在這一刻循環。
從前,薑煙跟在朱元璋身邊看到的那些麻木的麵容,再次出現在這些大明百姓的臉上。
不。
都不僅僅是麻木。
他們甚至都沒有了任何的期盼。
闖王的軍隊嗎?
可闖王的軍隊裡都是他們這般活不下去的人。
還是靠著大明皇帝?
總不可能等著皇太極的大軍打進來吧?
擺在這些大明百姓麵前的三條路,都遍布荊棘。
盧象升是這片荊棘中可選的安全地域之一。
盧象升沒有再和薑煙爭辯這些,而是將自己融入幻境。
他對抗過闖王的軍隊,也與清軍對戰過。
足跡遍布京師、湖廣、安徽、陝西、宣府、大同等地。
薑煙看著盧象升的軍隊走過田野,野草茂盛,卻不見農人侍弄田地。
看著軍隊走過城鎮,百姓人心惶惶。還有醉酒的狂士直接在大街上痛哭洪武不再。
“見過了嗎?”盧象升牽著馬,走在薑煙身邊:“這個時候的大明。”
薑煙啞然的點頭。
她不知道說什麼。
看著盧象升收到的那些來自朝堂的消息,薑煙更是幾次張嘴卻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王朝積弊難返,內部叛亂軍四起,百姓逼成了匪,匪又成了相當規模的軍隊。外部還有虎視眈眈的後金。天災連年不斷。
它簡直是集中了一個末路王朝會遇到的所有問題,根本沒有給大明喘息的機會。
薑煙的眼神都變得麻木起來。
這個時候的大明,空氣中都漂浮著壓抑的氣息。
哪怕薑煙坐在馬上,她甚至不敢看眼前的一切,眼神遊移著不肯麵對。
就是因為見識過鼎盛時期的大明,薑煙才愈發難以接受此刻的一切。
“將軍,您累嗎?”薑煙突然問。
“什麼?”盧象升問。
“打這麼多仗,卻好似沒有半分作用。”薑煙呆呆的看著前方:“老天都不讓大明活了,您真的不累嗎?”
盧象升笑不出來。
他已經很久沒有痛快的笑過了。
累嗎?
他是累的。
若是沒有這些,他本該隻是一個治理地方的知府。
比起行軍作戰,盧象升更擅長教化百姓。
隻是,大明需要他。
“我的國家既然需要,那我不管身在何處,心在何方,都永遠在。也永遠都不會累。”
盧象升說完,心頭好像鬆了不少。
薑煙不清楚現在是什麼時候,盧象升卻是最清楚的。
這一年,他的父親去世了。
按照禮儀規矩,盧象升自然是要回鄉為父親守孝。
可皇帝不允許。
“我說過,我沒有你們說得那麼好。其實我最開始,是堅持要給父親守孝的。”
薑煙看過去,這才注意到。
盧象升的腳上,穿得竟然是草鞋。
甚至,盧象升的鎧甲邊緣偶爾會跟隨他的動作,露出一點白色的痕跡。
意識到這一點,薑煙麻木的眼神終於被觸動,她試圖翻身下馬,攔在盧象升的麵前。
再往前走,他會死的!
“薑姑娘,這是幻境,不是嗎?”盧象升也知道自己這一次的結果。
可為了大明,就讓他這個庸人,再拚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