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恪靖指著馬車外麵。
碧藍的天空下是黃綠色的草地,草場瘋長,搖擺出風的姿態。
天空中還能看見雄鷹掠過,帶著嘹亮的叫聲,令人心情好似都在這一刻突然鬆快起來。
“怎麼樣?”恪靖看過來:“現在還覺得,去漠北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嗎?”
“我不想看紫禁城裡四四方方的天。我想要看看外麵的模樣,想知道外麵的氣息是怎麼樣的。所以我一直都不覺得去漠北有什麼苦。天花我也熬過來了,漠北比天花還要可怕嗎?最慘,也不過是要了這條命而已。”
薑煙聽得愣住。
她從沒想過恪靖出嫁時的心情竟然是這樣的。
從踏出紫禁城的那一刻開始,恪靖最大的歡喜就是可以看見更廣袤的天空。
也做好了自己終此一生都不能再回到北京城的準備。
“薑姑娘,我先是公主,其次才是來聯姻的土謝圖汗部郡王的郡王妃。我來這裡,為得是大清與漠北蒙古的和平。婚姻於我,是最不重要的東西。”
至於愛情,那便是想都不敢想的。
薑煙跟著送親隊伍一路走走停停。
路上胤俄和胤佑也偶爾會來關心恪靖的情況,對待這些往日都不怎麼相熟的弟弟,恪靖的態度也很客氣和禮貌。
尤其是從後世知道了他們後來的結果,再看他們如今,真是令人唏噓。
足疾的胤佑如今不被重視,可往後日子卻不錯。
現下看似風光的胤俄,日後卻是革爵圈禁,直到乾隆朝才被放出來,爵位還隻是一個國公。
“這世上的事情,真是難料得很。”恪靖坐回馬車。
大概是因為經曆過半生的緣故,越靠近漠南,恪靖臉上的笑容就越明顯。
在路上的時候,恪靖也與薑煙說明了如今的蒙古與大清的關係。
“漠南的額魯特與大清交好。漠西便是準噶爾。而漠北的喀爾喀前些年一直都是搖擺不定的態度,直到幾年前,準噶爾奇襲漠北。使得漠北的蒙古人不得不遷徙逃去了漠南借地放牧。也因此,漠北向大清表明忠心。而我這次的聯姻,就是讓這個‘忠心’更牢靠一些。額駙的土謝圖汗部便是喀爾喀中的一個分支部落。”
恪靖看著近在眼前的歸化城,笑道:“這些年準噶爾一直對漠北多有騷擾,雙方時常動起手來。皇阿瑪在歸化城建了一座公主府,特地說明,我可定居公主府,不用跟著額駙再去漠北。”
薑煙想到玄燁那張臉,很難說玄燁這個人到底是不是慈父。
但可以肯定的是,玄燁如果在現代開培訓班,大概率能盆滿缽滿。
九子奪嫡中的主要幾個阿哥,那都不是昏庸之輩。
兒子的成材率太高,否則也做不到九子奪嫡。
“額駙上無父親,卻有一個叔父。”恪靖期待著見到薑煙驚愕的表情,淡淡道:“額駙的叔父是活佛。若是能過拉攏額駙,不僅漠北歸屬大清,就連額駙叔父所代表的一支佛教,也能夠與大清和睦相處。”
薑煙這下看恪靖的眼神都變了。
如果說,撫蒙是大清公主的政治任務,那恪靖的這份任務一定是重中之重。
康熙是一定希望恪靖能夠達到他所期盼的結果那般。
哪怕知道恪靖最後不僅完成,還完成得非常漂亮。
但在看著恪靖走入公主府的時候,薑煙還是忍不住心頭一沉。
大清與蒙古的密切來往,都是由這樣一個又一個女孩維係著。
除了同治、光緒、宣統和一個子嗣少得能用一隻手算清楚的雍正,大清的其他皇帝都有親生女兒和親聯姻蒙古。
她們身負外交的責任,背井離鄉來到草原。
可最終的結果卻大多是一朵又一朵的花兒在遠方凋零。
恪靖,隻是其中一個成功的例子。
更多的,是這樣背影之下香消玉殞的公主。
而整個大清沒能讓她們留下多少記載。
饒是恪靖,世人也隻知道她的封號“恪靖”卻不知道她的名字。
甚至,她們可能終其一生都隻有封號,而沒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名字。
薑煙邁著沉重的步子跟著進入公主府。
原以為會看見大婚的一幕,卻發現公主府內的幻境早已變化。
穿著一聲蒙古服裝的恪靖英姿颯爽,揮舞著馬鞭站在長廊下對薑煙道:“出去走走?帶你聞聞草原的風,感受草原的太陽。”
薑煙還沒反應過來,恪靖就拉著她出去了。
她是大清的公主。
可她更清楚,自己往後要生活的地方在離家千裡之遙的漠北和歸化城,她還有自己的使命要完成。
薑煙騎馬追在恪靖身後,好不容易追上,偏頭便能瞧見她策馬揚鞭的時候,笑容比在紫禁城裡要純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