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改名沒多久的趙元侃, 很快又再改名為“趙恒”。
薑煙看著這一家子的事情,有的時候都快相信,世界上真的有報應之說。
高梁河之戰後,趙炅聽說了那些將領在自己失蹤後還想改立趙德昭, 回了汴京不久就因為趙德昭為那些將士們討賞的事情斥責趙德昭。
結果趙德昭自刎而死。
後來又因為猜忌弟弟趙廷美, 將其連連貶斥, 最後趙廷美三十八歲在房州吐血而亡。
至此, 趙匡胤雖有後人在,可到如今能夠繼承帝位的, 便隻有趙炅後人。
結果, 趙炅看重的長子因病瘋魔, 二子意外暴亡。
至於後人,更是一代不如一代。
可以轉圜的時候,王綱不振。君王有道的時候,卻已經是積重難返。
薑煙歎息,唇角拉出一點無奈又譏諷的笑。
隻是現在看著那個受封的男人, 那點譏諷又漸漸淡去。
從唐朝滅亡,五代十國這七十八年, 一直到這一刻。
漢人王朝終於迎來了時隔近百年之後的第一位太子——趙恒。
大宋皇帝們的過失暫且不提, 至少這個大宋的出現,將華夏大地從一片混亂中拯救出來,重新走入了有秩序的王朝。
“一個……沒有完全統一的王朝。”薑煙長長歎氣, 看著太子的這一幕心中複雜萬分。
至少在這個時期, 所有人都以為未來是一片光明的。
趙恒成為太子後, 也算是勵精圖治。
在做開封府尹的日子裡,趙恒甚至數度讓京師監獄空曠。
薑煙打著哈欠,揉了揉有些淚濕的眼睛, 望著還在燈下看公文的趙恒,實在是忍不住了,說:“你不是已經當過一次太子了嗎?怎麼還這麼激動?”
趙恒微胖的麵容精神滿滿,捏著筆在硯台邊舔筆。
“的確。可如今再來一次,我依然覺得內心激動澎湃。”
趙恒輕笑:“我知道爹是在大哥和二哥都不在了,這才注意到我。賢德我比不過大哥,才華比不上二哥,可我想試試,或許我能當好這個太子。”
薑煙點頭,非常不客氣的說:“其實你早年還是很勤政的,至於後麵……”
她沒再說下去。
相比趙炅的繼位,趙恒繼位時還經曆了不小的波折。
如果不是宰相呂端敏銳,反手把試圖操控新帝繼位人選的王繼恩關在了書畫閣裡。
又去跟皇後據理力爭,這才使趙恒的繼位順利進行。
說話間,王府書房化作皇宮書房,麵前的趙恒也從當初的青年成為了坐在高位上的暮年男子。
聽到薑煙這話,趙恒心裡不忿。
他脾氣再好,性格再軟,也不能在聽見有人如此說他的時候還無動於衷。
“朕如何不好?”
趙恒第一次在薑煙麵前展現出了怒氣。
起身繞過麵前的桌子,每走一步便厲聲道:“朕繼位後,免除之前拖欠的田賦,欠債被抓的那些也一並豁免,消除債務高達二百六十餘萬。百姓無不誇讚。”
“朕虛懷納諫,嚴慎用法。在位期間,耕田擴增,引入新稻,產量豐富。民間繁榮,稅收富足。這有不好?”
北宋經濟繁榮,便是從趙恒手中起。
宋真宗在位期間,人口從他繼位前的四百萬戶,到他去世,已經有八百六十餘萬戶。
為了可以儘快救助受災地區的民眾,建立常平倉。
對百姓,宋真宗的確可以說得上是一位明君。
無論是在用法尺度,還是在引入新稻的這件事情上,也的確是有積極意義的。
但是……
“澶淵之盟呢?”薑煙起身,也來了精神,直麵趙恒:“宋軍大勝,士氣高漲,你卻畏首畏尾。”
“遼軍勇猛,那蕭太後更是早有準備。姑娘就真以為打過去,一定能贏嗎?”趙恒拍著一旁的桌子,低吼:“那是千載難逢的談和機會。”
他不想打嗎?
可伯父和爹都無法打下來的地方,他如何能?
遼軍的威力,大宋難道還不清楚嗎?
“遼軍來犯,邊境還在死守,你卻已經想要南遷。如果不是寇準主戰,楊嗣和楊延昭等將士力戰,季延渥死守城池、李繼隆死守澶州城門。他們這些,隻換來你的一句千載難逢?”薑煙的聲音也不自覺大起來。
對麵的趙恒連連冷笑,隻偶爾會露出一點閃躲之色。
南遷的事情,他的確有愧。
可遼軍來勢洶洶,染指中原的野心誰人看不出來?
薑煙口中說得簡單,趙恒卻必須仔細估量。
“薑姑娘,那是打仗!血流成河的戰爭,不是你三言兩語就能說儘的。”趙恒低聲冷笑:“還是姑娘覺得,我就該讓那些人繼續拚命,去換一個未可知的結果?”
趙恒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
的確,那場仗後來表明,蕭太後本身就做了兩手準備。能打,就一直打進去。不能,便想辦法談和。
宋朝雖是打勝的那方,可氣勢高漲的依然是遼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