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 第 257 章 *臣欲乞納在身官,以……(2 / 2)

乾脆坐在蘇軾旁邊,又看了眼他那兩隻腳,心中也很是震動。

在徐州之前,薑煙一直覺得蘇軾是詞人,是樂天派,還是美食家。

卻從來不曾將蘇軾與治水英雄並列。

更沒有想過,一個張口是吃,閉口也是吃的大吃貨,在徐州抗洪的這七十多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卻一句抱怨也沒有。每天閉眼是抗洪,睜眼是百姓。

薑煙忍不住道:“出了幻境,再請你吃烤豬蹄。”

“當真?”蘇軾猛地坐直,轉身看向薑煙,滿臉胡子卻能看出他揚起的唇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還有上次,姑娘也說要請我吃好吃的,卻沒來得及。”

“一起一起!”薑煙無奈,揮著手道。

結果手腕被他猛地抓住,然後兩掌拍在一起:“說定了!烤豬蹄!”

蘇軾樂嗬嗬的從他那個暫時住的草棚子裡找出乾淨的鞋襪穿上,高興得還哼著歌兒。

薑煙呆愣愣的看著自己那隻手,好半天才磨著牙說:“蘇子瞻,你抱過腳的手沒洗啊!”

蘇軾:!!!

茅草棚裡一時間就看到兩個你追我趕的身影,前麵那個還一蹦一蹦的,一手拿著鞋,一手拎著襪,口中大呼:“薑姑娘,你不能因為這個,就扣了我的豬蹄兒!”

薑煙:“啊啊啊啊!你彆跑!”

洪水雖然過去,可蘇軾並沒有因此懈怠。

不僅在徐州城外修築河堤,還在徐州被毀得最嚴重的東門修築了一座城樓。

取五行相克的土克水之意,示意工匠將城牆塗抹成黃色。

這座城樓也因此被取名為“黃樓”。

黃樓建成,恰逢重陽,蘇軾與徐州官員一同登上黃樓慶賀。

薑煙對蘇軾治水的功績知道的不多,但這也能理解。

他文采斐然,隻寫過的詩詞便足夠在燦爛的華夏文明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比起這些,他為官的政績好像顯得沒那麼出色。

可看著遠處的長堤,還有這座黃樓。

薑煙猛地想起在之前查資料的時候,曾看到過這樣一句“自公去後五百載,水流無儘恩無窮。”④

當時走馬觀花的看了一眼,並沒有記得太清楚。

直到看到眼前這一幕,才想起了那一段記載。

倒推時間,想來說的就是蘇軾了。

自他後,徐州城五百年間雖不斷有水患發生,但城內卻始終無虞。

就是因為,有這條長堤的存在。

“去年重陽不可說,南城夜半千漚發……豈知還複有今年,把盞對花容一呷。莫嫌酒薄紅粉陋,終勝泥中事鍬鍤。黃樓新成壁未乾,清河已落霜初殺……”蘇軾乘著酒興,在黃樓登高望遠,作下長詩。

薑煙正感慨萬千,就聽蘇軾突然叫自己。

“薑姑娘,你看那片雲!”

薑煙順著蘇軾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大塊白軟軟的雲。

“像不像你答應我的烤豬蹄?”蘇軾小聲問。

……

蘇子瞻,你是不是對感動過敏?!

去年治水命都快沒了。

今年登高還能記得烤豬蹄!

就算這是幻境,你是不是也過於樂觀?

——

然而,這次樂觀後,蘇軾很快就迎來了人生重要的轉折點。

事實上這些年,蘇轍也一直被貶謫,在各地打轉。

與薑煙在現代各種公眾號上看過的“撈哥哥”並不同,這兄弟倆早年的仕途就沒有好過。

而朝堂上,王安石因新法之事得罪了諸多守舊派,更是與司馬光你來我往,唇槍舌戰的爭辯過多次。

可再怎麼堅持,也比不過天降大旱。

這原本隻是一場自然災害,卻被加以利用。守舊派的鄭俠獻上《流民旱災困苦圖》,要求罷免王安石。

太皇太後和太後也像宋神宗哭訴“王安石亂天下”。

罷相與再次拜相的這幾年間,王安石的變法派早已四分五裂,加之長子王雱病故,王安石悲痛下向神宗請辭,在金陵長居。

這一切,原本與蘇軾無關。

偏他在徐州調任湖州後,一時情緒激昂,在給宋神宗的《湖州謝表》中,有失當言論。

轟轟烈烈的烏台詩案,就此登台。

薑煙看著幻境再度變化,這次她跟著蘇軾蹲了大牢。

兩人在牢獄裡捏著乾秸稈,望著緊鎖的牢門,也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的歎氣。

“萬萬沒想到,我在現實世界遵紀守法,在幻境裡反倒跟著您蹲了一回大宋的監獄。”薑煙捏著乾秸稈在手指上打轉:“您當年的心情也如現在這般嗎?”

蘇軾把手裡三根秸稈編辮子玩,果斷搖頭:“怎麼可能?我當時都快嚇死了!”

“這天下,誰禁得起如此逐字逐句的查?明月幾時有都能說出個一二三四處的不對,我就算是在大街上打個噴嚏,有心人也要說我那口水噴濺在地上,就是落在了官家的臉上。我又不是包拯包希仁!”

蘇軾此刻知道是幻境,才能這麼鎮定若素,對薑煙說:“尤其是知曉子由那傻子竟然以官職救我,我便更害怕了,怕牽累了他!”

“我樂天知命,卻並非什麼也不懂。官家是要處死我嗎?不過是有人煽風點火,我的一舉一動都是錯罷了。這些年朝堂上有關新政的事情你來我往,王老大人都敗退去了金陵,我亦不過是其中一個小卒子而已。我隻怕子由這麼牽扯進來。”蘇軾這秸稈辮子編不下去了,熟練的把三根秸稈塞進後麵的床鋪下,念起了他後來才知曉的那篇《為兄軾下獄上書》。

“……臣早失怙恃,惟兄軾一人,相須為命。今者竊聞其得罪逮捕赴獄,舉家驚號,憂在不測……臣欲乞納在身官,以贖兄軾,非敢望末減其罪,但得免下獄死為幸……”⑥

他記性很好,少時便有過目不忘之能。

蘇子由寫的那麼多文章,他唯這篇記得最是清楚。

蘇軾靠在牆上,望著緊鎖的牢門,輕笑:“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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