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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骨 曲渚眠 5284 字 10個月前

邁步上了漢白玉台階,果然見一行的侍女都站在台磯下,打起垂地湘簾,悄聲行禮:“縣主,公主正在同大人說話。”

林容點點頭,掀開珠簾進去,也是寂靜無聲,隻得外間一個丫鬟正在熬藥。

那新來的小丫頭手裡拿著扇藥爐的蒲扇,一時不防人進來,愣在那裡,見林容天青色的碧綾上露出一截白皙頎長的脖頸,冰肌自來瘦三分,烏鴉鴉的雲鬢上插了支硬紅流蘇鳳釵,隻是身形怯弱,添了弱不勝衣之感。

林容轉過頭,衝她笑笑:“我臉上有東西嗎,你做什麼盯著我?”

貴人是不能直視的,那丫頭害怕得立刻跪下:“縣主恕罪,奴婢不敢了。”

瑞嬤嬤立刻走上去,示意左右捂嘴拖下去:“這丫頭規矩學得不好,打回去重學。”

那丫頭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嚇得直哭,叫人捂著嘴,發出嗚嗚的幽咽聲,林容皺眉:“我跟她說說話而已。”

沒有規矩無以成方圓,瑞嬤嬤剛要開口勸,便聽得殿內一陣瓷器碎裂之聲,怒吼之聲:“這個畜生,連自己親妹妹的乳娘都敢玷汙,哪裡還有人倫呢?‘三父八母,乳母亦居其一。大公子狎而生子,治家不正,安能治軍’,我崔訣有這種兒子,有什麼麵目去見列祖列宗?來人,來人,喚了李懷義來,叫他把我的佩劍送去新南,倘若那孽子還有一點羞愧之心,就該立刻用這把劍自刎,以謝祖宗。”

這一聲怒吼,把殿外的人都嚇了一跳,驟聞辛秘,又聽得自家大人竟然要叫大公子自刎,一時都低著頭,斂聲屏氣。

裡邊傳來溫和的女聲:“這不過是片麵之詞,你此刻要打要殺,叫回來問清楚才是正經。緹兒是你一手教養,人品學問也是上上之才,焉能出此悖倫之事?便是你不信他,卻連自己也不信?”

崔訣哀戚一聲:“還問什麼呢?那乳娘不是真?那奸生子不是真?”

不過也隻有這麼一句,裡邊聲音漸漸小了,幾不可聞。

這樣的事情,林容倒不好進去了,她招手,叫那丫頭上前來,低聲問:“你是新來的?怎麼沒見過你?”

那丫頭隻怕被重新送去學規矩,又要挨打挨餓,匍匐在林容跟前,聲音還有些發抖:“回縣主,奴婢名喚青鎢,原是洛太醫家的婢女,因擅湯藥熬製,便被送給了崔大人,學了三個月的規矩,叫管事嬤嬤派在明堂外間侍候。”

擅熬製湯藥?林容揭開小幾上的藥方,是潦草的繁體字,有個彆字又與繁體字不同,認起來很費力:“金屑、銀屑,生銀,鉛霜、黃丹、赤汞、紫石英。”

她雖不是學醫的,但是家裡從鹹豐年間便是關中的名醫,小時候是背著醫書、湯頭歌長大的,大學暑假回家的時候便能在長輩的看顧下開幾個方子。心裡嘀咕,這藥方多吃幾月,隻怕就會重金屬中毒了。不過這裡是道士、大夫不分家,生病了吃丹藥是常事,也是雅事。

她揭開蓋子,果然聞得一陣難聞的金屬礦物質味道,皺眉:“是誰開的方子,治什麼病的?”

青鎢小聲道:“是洛神醫開的金石散,防治時疫,又可治大人心悸之症。”

這個洛神醫原是皇宮的禦醫,後來掛冠而去,四處雲遊,前段時間到了江州,是公主府的座上賓。

林容轉了轉蓋子,裡麵出來個綠袍的老內侍,堆著笑,一臉和氣慈祥:“縣主到了,怎麼不進去?”

林容站起來,儘量笑得甜一些:“阿翁,我看這侍藥的小丫頭有趣,同她問問阿爹的湯藥。”

她這樣說,那丫頭便不會受罰了。

老太監笑著迎了林容進去:“縣主一向有孝心。”

甫一進去,便問得一陣濃濃的沉水香,正麵黃花梨百寶嵌羅漢床上,坐著一位雲鬢巍峨的女子,通身無配飾,不過一身半舊家常的窄袖衣,麵如銀盤,雍容之極,伸手招:“十一來了,嬤嬤說你今兒早上又發熱了,你這樣子可不行的,等去了北地,恐更加經受不住。”

崔訣五十來歲,是南人北相,生得高大俊朗,是江左名士,最擅清談,好服丹藥,端坐在一旁,臉上猶有怒氣,正托蓋吹茶碗裡的浮葉,聽見這句話便皺眉:“什麼北地?此事以後也不必再說了,我崔訣的女兒豈有……”

作者有話要說:《台灣外紀·卷十二》

②《牡丹亭·第十出·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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