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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骨 曲渚眠 5517 字 10個月前

那侍女不卑不亢:“奴婢叫杭卿,從前在太太身邊伺候,本是同兩位嬤嬤一同來宣州操持君侯大婚事宜,隻是耽擱了。這兩日才到宣州,夫人不認得奴婢原也是有的,日後打的照麵多了,自然就認得了。”

說罷,她招了招手,一旁的小黃門立刻小跑著進去稟告:“夫人殿外求見!”

殿內,陸慎正自斟自飲,聞言抬眼道:“宣!”

林容隻得打起精神,進得殿內,迎麵便見一麵赤金黑底描青的大匾,匾上寫著鬥大的四個字“雲外清都”,陸慎一身雲緞玄衣,斜倚在高台上,似有幾分微醺之意。

高台下是兩溜二十四張楠木交椅,臣工分列兩旁,每人跟前具是一大黃花梨雕螭案,擺著六七樣小菜,每桌配一把青玉執壺,一個掐絲琺琅彩銀杯,並牛羊肉,數樣小菜。

林容一進去,雍州文武大多數人都輕視這位江州貴女,並不作為正經的主母看待,態度倨傲,不肯站起來見禮。隻晌午跟隨陸慎行獵的數人,揣度內情,又或者那一向行事謹慎的,出席拱手行禮:“夫人!”

林容點頭還禮,向著高台上的陸慎福身:“妾身幼時,常聽家中長輩誦詠司馬大夫的文章,每每欽佩不已。如今聽聞司馬大夫遠至,特備了吳地點心,寥解司馬大夫思鄉之情。唐突上殿,還望君侯見諒。”

又淺笑著向司馬雲中斂裙施禮:“司馬大夫久在京洛,不知可否還記得家鄉的風味?”

司馬雲中的臉色不太好看起來,勉強還了一禮。

身後的侍女一色捧著朱紅漆戧金如意寶珠吉祥紋的大攢盒,端出德化建白瓷小盞,盞中一朵小小的緋色鮑螺。

陸慎並無多餘表示,隻微微頷首:“夫人多勞!”又對著下首臣工道:“既是夫人一片心意,諸位且嘗嘗吧!”

這情形實在詭異,陸慎宴請外臣,歌舞漁色已經是少見,豈有叫正經內眷出來見禮的道理?尋常姬妾便也罷了,這位可是三媒六聘的正妻。即便是雍州文武拜見,也得隔簾相對的。

雍州這邊的文武,各自默默嘗了一個鮑螺,憋出三五個詞:“妙極,妙極。”

陸慎端坐高台,一手撐著額頭,一雙丹鳳眼微暇似笑非笑,等著群臣都品嘗完了,依舊毫無動作,整個大殿頓時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之中。

林容深吸了一口氣,臉上依舊掛著溫婉的淺笑,緩緩走上高台。陸慎身後有幾個侍女拿著蠅刷、漱盂等物,丫鬟遞了茶到林容手中:“夫人!”

林容會意,奉著一盞成窯鬥彩小蓋鐘到陸慎跟前:“君侯,先漱漱口吧!”

陸慎仿佛醉得厲害起來,隻輕輕嗯了一聲,勉強就著林容的服侍,漱口,盥手,又叫林容彎腰拿著鬆江布手巾細細擦拭了一遍。

陸慎微微抬頭,便瞧見她一雙碧玉滴水的耳墜仿佛蕩秋千一般,不知她今日熏了什麼香,淡淡的果木味道,又仿佛夾雜著什麼花香,那味道極淡極淡,再一聞,又仿佛什麼都沒有了,若有若無。

陸慎平時最恨這些脂粉香,此刻卻覺得,這脂粉香大抵也是不同的。女子低垂螓首,卷著鬆江布劃過他的手心,他心裡微微不自在起來——倒也不算一無是處,起碼識時務,知進退。

林容另換了一雙紫檀瑪瑙金銀箸,從攢盒裡撿了一個粉白相間的鮑螺,乘在金盤裡,垂手立在一旁:“君侯!”

陸慎慢悠悠吃了半個,緩緩吐出個字:“善!”

下首的司馬雲中鐵青著一張臉,陸慎以妻為婢,命其服侍酒宴,折辱的又何止一個崔氏女?分明是在打他的臉!什麼士庶、貴賤,隻怕陸慎從未放在眼裡。

司馬雲中一口一個士庶之彆,自詡高門貴胄,彼此合黨聯群,那又如何呢?

陸慎對座下異像恍若未聞,依舊一臉和煦:“此物甜膩,司馬大夫請滿飲此杯!”

陸慎不動聲色之間,狠狠打了這群士族的臉。直至酒宴散去,司馬雲中再無隻言片語。

酒筵散去,林容被侍女引到偏殿等候,她站得有些久了,膝蓋有些隱隱發疼,略歪在榻上小憩,不知等了多久,依舊沒有人來,便撐著下顎枯坐,望著小幾上的汝窯花囊發怔。

忽聽得外麵簾櫳響動,一個丫頭問:“你做什麼去?

回話的也是個女聲,隻聲音孱弱,想必年紀小些:“桂圓姐姐,夫人在裡麵等了小半個時辰了,才席上也未進水米,我送杯六安茶進去,也是個意思。”

那喚桂圓的丫頭冷笑兩聲:“小蹄子,才滿殿尋不見你,不知上哪兒閒打牙去了。這會兒子倒鑽出來,打量著攀高枝兒去。不過你也是個蠢的,上不了什麼高台盤,聽見人喚裡麵那位兩句‘夫人’,還真把她當個人物了?巴巴地湊上去,你當她能有什麼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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