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三合一)(2 / 2)

豔骨 曲渚眠 15607 字 10個月前

曲嬤嬤問:“雨淋濕的?我看倒不像。”又問:“蕁麻草?摘這個做什麼,不是花也不是香草?”

鳳簫搖搖頭,說了一句不知,躲去碧紗櫥,同翠禽一起默默整理荷葉,好一會兒,見著屋內屋外沒人,問:“翠禽姐姐,今兒縣主在小閣樓裡是不是圓房了。曲嬤嬤不是時常念叨著嗎,這難道不是好事?好事,怎麼見縣主不大高興的樣子?”

翠禽往她耳朵上使勁擰了擰:“你個小丫頭,滿口說的是什麼話?圓房這個話也是你能說的?”

鳳簫點頭,又問:“圓房的時候,女子的聲音也會變嗎?我在下麵聽著,那聲音簡直不像縣主了……”鳳簫這個天真的小丫頭,無知者無畏,倒是什麼話都能問得出來。

翠禽狠狠瞪了一眼鳳簫,欲言又止,瞥了一眼內室,小聲道:“主子的事,彆往外說,也彆問。”

林容回院子來,隻在浴池中泡了小半個時辰,恨不得全身搓掉一層皮來,彆的地方倒罷了,偏胸口處連沾水都疼。她這時合衣臥在床上,此刻聽得外間丫頭碎語,又覺胸口火辣辣地疼,鼻間還仿佛縈繞著陸慎身上的不知名的熏香,一時更加煩躁。

她索性坐起來,剝開小衣,見雙峰上的淤痕,漸漸由早先的淺紅色變成暗紫色,一雙紅珊瑚,已經破皮了,耷聳歪著。這夜又更熱了,薄汗一出,流到破皮處,越發疼得厲害。

林容心裡暗罵了一句‘畜生’,往櫃子裡尋了清涼膏塗上,一夜輾轉反側,不知多久才睡過去。

第二日一大早,杭卿便來了,站在廊下問翠禽:“昨夜又下了一場大雨,夫人醒了沒有?”

林容這時仍舊沒起身,雖然極困,眼皮發腫,但是胸口塗了藥,一晚上又癢又疼,壓根就睡不太著,索性坐在床上,心裡把那陸慎直罵了個百八十遍,猶不解恨。

聽見外麵杭卿的聲音,吩咐鳳簫引她進來,隱在簾子後:“身上有些倦倦的,坐起來就頭昏,便沒起身。杭卿姑娘一大早來,有什麼事?”

杭卿是內院的總管,陸慎也並不刻意瞞著她,自然是能猜到那湖邊的小閣樓裡發生了什麼的。她望著那淺淺浮動的天水碧床帳,心裡有些發空,見裡麵女子寒暄如常,隻聲音略微嘶啞,語氣越發恭敬,稟告:“這幾日都要下雨,姑老太太擔心路不好走,便不再多留一天,晌午便要啟程去徐州。”

林容喔了一聲,姑老太太對她還算不錯,至少跟陸慎比起來那簡直不要強太多,按她的本心,是很樂意去送行的。

至是,那時陸慎必定也在,她現在實在不想看見他,作有氣無力狀:“姑老太太昨兒本想吃一道我做的荷葉蓮蓬粥的,興衝衝領著人摘荷葉,隻我不爭氣,淋了雨今兒就起不了身了。又怕過了病氣給長輩,請杭卿姑娘替我同姑老太太告罪,不能替她送行了。”

一麵又吩咐杭卿,捧出數個錦盒:“這是給姑老太太的,不是什麼貴重,是我自己親手做的一些鞋襪衣衫,雖手藝不好,卻是我的一點孝心。”實際上是翠禽、鳳簫她們晚上關著門做的,林容充其量補了一兩針。

杭卿點點頭:“夫人身子可要緊?等用過了午飯,奴婢喚幾位大夫進來瞧瞧。便是尋常風寒也難受,用幾幅要才好。”

林容道:“有些氣悶,走路也沒力氣,麻煩你了。”

杭卿回話的時候,陸慎正陪著姑老太太用飯,聞言皺眉,反倒是姑老太太問了幾句:“可要緊?”

杭卿想了想,把林容的話,歸納了一下:“夫人說有些胸悶乏力。”倘若是林容在,定要搖著她的肩膀糾正,是氣悶,不是胸悶。是氣悶,不是胸悶!!

陸慎聽得‘胸悶’二字,臉色微不自然,偏過頭夾了一筷子菜送在口裡,卻未瞧仔細是羊肉,向來不喜其腥味兒,味同嚼蠟。

姑老太太瞧了瞧陸慎,這本就是她順水推舟的,又有什麼事瞞得了她呢,笑笑:“不妨不妨,彆的什麼病倒有可慮的,隻是胸悶的話,你叫兩個大夫請請脈,歇幾日便要好了。”

陸慎偏道了一句:“長輩出行,竟不相送,何其沒有規矩?”

姑老太太笑:“不妨不妨,日後生個世子出來,便是最大的規矩了。”一句話,便把陸慎堵得嚴嚴實實,半晌說不出話來。

用完了膳,將要啟程的時候,卻又下起了大雨,陸慎便勸:“這雨一時停不了,路上也不好走,姑祖母不如晚幾日再啟程,拜祭裴令公,也不差這一日兩日。”

姑老太太搖頭:“我這一生,受裴令公恩惠頗多,數次相救於危難之中,又不因我的女子之身,加以鄙薄。若沒有他,我是不能活著從江州回來的。他活著,我無以為報,死了,我卻要替他祭一祭。你不必勸我了。”

又勸導他:“我聽德公說,江州送來布匹五萬,雖是有事相求,但咱們拿了人家東西,也彆苛待人家女兒。千年修得共枕緣,便是她姓崔,也注定同你有緣呐。”

陸慎向來孝順,雖不大認同這話,卻隻默默不語,並不出言反駁。

言罷,姑老太太,不顧大雨,蹬車而去。

午後,杭卿果請了兩個大夫進府診脈,林容換了衣裳隱在簾後,搭了一塊兒手巾,伸出一截滿是紅疹的皓腕來。

兩個大夫分彆把脈,又詳細問了問症候,道:“不妨不妨,開一副固脾順氣的方子,吃一吃就好。至於夫人手上的紅疹,皆因脾胃不暢,吃了藥,也會消的。”

林容心裡哼了一聲,中醫何其精妙,偏偏叫這些庸醫給帶累壞了名聲,道:“我昨日起了紅疹,今日兩個丫頭也起了紅疹,這疹子隻怕會過人?”

那大夫立馬改口:“回夫人,脾胃不暢引起的紅疹,也有會過人的,這幾日靜養不見人見風就可。”

林容得了想要的話,吩咐丫頭送人出去。一麵吩咐翠禽、鳳簫:“把內室君侯的衣衫都收起來,派人去跟杭卿說一聲,我這病會過人,隻怕還要叫君侯回止戈院去了。”

杭卿正清點進獻上來的南珠、錦緞,忙得抽不開身,想了會兒,不知該作何決斷。

聽得身邊貼身的小丫鬟琉璃道:“姐姐怕什麼,正好的由頭,又是那邊吩咐的,便是怪罪起來也怪罪不到姐姐頭上,我瞧著,她這是要拿喬呢,殊不知,越是拿喬,君侯就越厭惡呢?便是往日大小姐,也……”

杭卿皺眉,高聲訓道:“住嘴,你是一日日大了,心也大了,說出來的話也一日日不成樣子了。你去,給我在屋裡跪著,不明白自己錯在哪兒,便不準起來。”

琉璃聞言,淚水嘩嘩地流:“好呀,娘沒了,大小姐走了,姐姐現如今還為個外人罵我?”說著一扭頭,哭著跑回屋內。

杭卿歎了口氣,隻叫這丫頭一提醒,心道,那日君侯的確吩咐過的,把那些日常要用的搬過去,等姑老太太走了,便搬回來。又想昨日君侯也並沒有歇在夫人那裡,便遲疑著點點頭,吩咐幾個丫頭:“你們往二門處領幾個壯年的婆子,去收拾了東西回來。”

又叮囑:“要恭敬些,不可對夫人無禮。夫人怎麼吩咐,你們就怎麼做,萬不可自己拿主意。”

幾個丫頭到了林容的院子,見東西全收拾好了,隻等著搬了。桂圓一個人,溜到內間請安:“夫人生什麼病?我瞧著您臉色倒好,隻眼睛腫了。”

林容喜歡她,多說了幾句:“那大夫之乎者也,嘮嘮叨叨一大堆,我也聽不懂,我就照著藥方吃藥就是。”又問她:“等我病好了,往山上五玄觀打醮,你去嗎?”

桂圓聽了眼睛發亮,往常老太太、太太去打醮,她這樣的丫頭是沒份兒跟著去的,出過最遠的門,就是這回來宣州了:“謝夫人想著我,夫人帶我去,我是一定去的。”

陸慎往外頭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入夜了,沉硯提著明角燈站在岔路口,問:“主子,回止戈院?”

陸慎不答,往另一小路行去,到林容院子時,果見黑漆漆一片,院內院外已歇了燈,大門口也上了鎖。

皺著眉命人叫開門來,見裡麵竟然丫鬟婆子也都熄燈睡了,沒半個守夜的人,心道:這崔十一娘,果不把自己的話放在心裡。

又站了一會兒,這才見裡麵上了燈,幾個崔氏的幾個隨身丫頭穿了衣裳起身,跪在廊下稟:“奴婢等見過君侯,夫人說身子不舒服,一早便睡下了。外頭風雨又大,怕卷了亂石到院子裡來,這才關門了。”

陸慎見她們縮手縮腳,怕得厲害,又聽見說崔氏不舒服,心裡微微彆扭,隻怕不是不舒服,是疼的,揮了揮手,道:“無妨,叫她睡吧。”

自顧自往淨室而去,沐浴過了,又並沒在藤架上找見換洗的衣物,開口向外,喚人送來,好半天,翠禽才在淨室門口回話:“夫人今兒叫人收拾了,杭卿姑娘午後命人都取回去了。奴婢剛命人去止戈院取去了……”

她叫人收拾了?她……叫人收拾了……她為什麼要叫人收拾了?

陸慎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幾日前,似乎是這樣吩咐過杭卿,一時也無法,隻得穿了那身舊的出來。

繞過屏風,內間點了一盞瓦黃瓦黃的小燈,林容睡在拔步床最裡麵,閉眼假寐,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陸慎行至床邊,撩開蘭苕綠的床簾,見那婦人裹著一床嚴嚴實實的薄被,頭麵向牆壁那一麵歪著,一頭青絲散在桃紅彈墨香枕上。

他拾起床上的團扇,那團扇上正好也是個臥床而睡的美人,隻那美人衣襟處的繡線滑了一小團絲,白白一片,遠遠瞧去了,竟仿佛衣衫散落一樣。

陸慎轉了轉手上的團扇,問:“可好些了?”

林容依舊閉著眼睛,做沉睡狀,並不想起來應付他,隻想糊弄過去了事。

陸慎見那婦人不肯說話,脫鞋上床,道:“知道你沒睡著,坐起來!”

這不是商量,是命令語氣,林容咬著後槽牙坐起來,一時控製不住臉上表情,很是不善的盯了他一會兒,這才道:“妾身身上起了紅疹子,幾個丫頭也叫我給過上了,大夫來瞧了,說很易過給彆人,叫我彆見人也彆見風。就怕這病傳給君侯,君侯還是回止戈院就寢才好。”

陸慎並不理她這一通話,又問了一句:“好些了沒有?”

林容眼睛裡直冒火,感情剛是白說了一遍,她滑起袖子,露出紅腫、起疹子的小手手臂:“還沒好。”

陸慎垂下眼瞼,沉默了一會兒,開口:“我問的不是這個!”

林容叫他氣糊塗了,這時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胸口那一片,沉默了半晌,兩人都不做聲,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一時隻聽得外頭淅淅瀝瀝的風雨聲,荷塘裡的蛙鳴聲,也不知是靜還是鬨。

兩人不知沉默了多久,忽聽得嘩啦一聲,窗戶開了,帳外綠蠟台的燭火不知怎的叫風吹得東倒西歪,一時之間,陸慎那帳內的影子,倒隨著瘋長起來,叫林容整個身子都隱在他的陰影中。

剛開始還不覺得有什麼,見了這瘋長的影子,林容倒是渾身不自在起來,吞吞吐吐道:“沒……沒事了。”

一時又覺這幅羞澀的小媳婦樣實在很不灑脫,作為一個‘見多識廣’的現代女青年,很沒有必要這樣,又加了幾句,語氣顯得十分乾巴巴:“一回來就上了藥,已經好多了,隻偶爾還有些疼,多謝君侯關心。”

關心?那倒未必見得。陸慎手上摩挲著那團扇的玉墜子,喔了一聲,問:“那處大抵是口齒間的外傷,尋常將士受了刀傷箭傷,好了便是好了,沒好便是沒好,你……你那處既然好了,怎麼還偶爾發疼呢?”

林容聽此言,並不答話,臉色也冷了下來。

陸慎從袖子裡掏出一個粉青釉小瓷瓶:“我替你上藥。”

林容隻覺得氣衝於頂,立刻拒絕:“多謝君侯,不敢勞煩,妾身自己來。”

陸慎瞧她一眼,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整個臉頰脖頸都染上了一層淺緋色,他伸手去解林容的小衣,這時有了一次經驗,也不必整個撕碎,輕輕一拉,那抹胸的細帶子立刻被解開來,緩緩滑落。

陸慎兩根手指上沾了碧玉色的藥膏子,往手心潤了一會兒嗎,這才覆著輕輕揉了上去。

林容僵在那裡,胸口上清清涼涼,實在忍不了,抓住陸慎的手腕,合上衣衫:“妾身自己抹吧。”

陸慎偏頭,見她梗著脖子,脊梁挺直,鎖骨微微發抖,眼眶都紅了,更覺有趣,往林容手肘處輕輕一按,那婦人便無力的鬆開手來,無力阻攔了。

林容不知他按了哪裡,手腕發麻,毫無力氣,微微一動便酸疼得不行。

兩人在床榻上相對而坐,等陸慎上到一半的時候,林容已是大汗淋漓,也不知是疼的還是怎樣,渾身無力癱軟撫靠在枕上,一身嫩白,顫顫巍巍。

陸慎隻默默瞧著,不知過了多久,外頭風雨聲越來越大,那綠蠟燭火越發飄忽不定起來,嘩的一聲,燭台倒下,燭火熄滅,帳內一片昏暗。

見此,陸慎不再勉強,鬆了手,把那瓷瓶扔在枕上:“另一邊,你自己上吧!”

林容本已經擦過藥了,不想再擦,隻見他目光灼灼的模樣,又怕他挑不是,勉強撐起身子,背過身去,用那碧玉膏細細抹了一遍,慢慢穿上衣衫。

這藥膏濃稠得很,擦完了手上黏糊糊的,隻陸慎睡在外側,林容也不好跨過他的身子去外頭淨手,恨恨地往羅帳上抓了一把,照舊翻身對著牆壁,心裡默默把陸慎罵了無數遍。此時恨意強烈,心裡殘留的那幾分傷感倒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時又想起自己常做的那個夢魘裡,似乎這個陸慎是在壯年受箭傷而死的,林容回想了半天,期待那夢最好靈驗,最好明天就靈驗,叫陸慎這廝立刻死了才好。如此阿Q的想了半天,胸上那處的疼癢也減輕了大半,不知過了多久,困意綿綿,緩緩睡去。

陸慎往外枕著手睡去,見那婦人乖順得躺在身側,心道:這崔十一娘,倒也不算一無是處,起碼,起碼沒她父親那樣叫人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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