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容點點頭,又叫丫頭端了一盆涼水進來,又擦了一遍身子,躺在涼簞上,這才勉強淺淺睡去。隻她怕熱怕悶,不叫丫頭們關窗,這道觀裡的窗紗又沒有府裡用的好,有些細小的蚊蟲透過紗窗嗡嗡地飛進來,林容時不時舉扇拍一下。
陸慎自山門口疾步而來,過回廊,見幾個丫頭婆子三三兩兩往井口提了水來。這時才剛剛散席沒一會兒,幾個人又吃酒吃得迷瞪了眼,突然見一個壯年男人闖進來,嚇了一大跳,以為是哪個外男,正要開口叫侍衛拿人。
翠禽隻吃了一杯,腦子清醒些,一眼便認出來,扯著鳳簫、桂圓跪下:“君侯!”
陸慎腳步未停,直往正房而去,門卻未關,隻稍稍虛掩著,推門進去,見東麵綠紗窗下,那婦人橫臥在羅漢床上,一身銀紅色薄紗小衣薄如蟬翼,露出一大片如玉的肌膚,下身是綠綾彈墨的撒花褲。
聽見有人推門進來,還以為是翠禽提了冰井水進屋來,林容手上不自覺搖了搖團扇,道:“翠禽,彆忙了,這會兒涼快多了,你去睡吧。”抬手間,銀紅薄紗滑落,半露出香肩來。
陸慎一時站著沒動,此情此景,混似一句詞:玉爐冰簟鴛鴦錦,粉融香汗流山枕,香豔十足。他喉結不自覺滾動,視線從那光滑渾圓的肩頭,移到那紅綃柿蒂的抹胸上,胸前那團軟玉甚是豐盈,抹胸勒得又不緊,鬆鬆垮垮倒露出小半邊來,心裡暗罵:這婦人又在勾引他。
一旁架子上放著半銅盆剩水,陸慎盯著那婦人,伸手打落銅盆,不知掛帶著的旁邊什麼東西,一時一陣叮叮當當之聲,連黃花梨架子也倒了。
林容聽見響動,還以為是哪個丫頭失手打碎東西,卻半晌也不見丫頭說話,坐起來,攏了攏衣衫,問:“怎麼了?打碎什麼東西了?多點幾盞燈,當心摔著。”
林容睡眠不好,光亮太甚,是睡不著的,這屋子裡隻有她這羅漢榻旁點著一盞燈,她站起來,往門口望,一片漆黑,隻瞧得見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身形高大,並不是院子裡丫頭,警覺喝道:“誰在門口鬼鬼祟祟?”
陸慎從陰影中走出,麵無表情,林容叫他嚇得後退一步,扇子也跌落在地上:“君侯!你……你怎麼來了?”
陸慎冷冷瞥了那婦人一眼,並不理她,徑直走到小幾旁,見上麵是一杯殘茶,端起來喝了一口,見那婦人還呆愣愣站在原處,吩咐道:“更衣!”
林容應了一聲,小步過去,這才發現他身上已經全濕了,墨色的鬥篷下擺全是泥點,不過在屋裡略站了一會兒,便瀝出一路的黃泥湯水來。
陸慎渾身散發著寒氣,自帶一股迫人的氣勢,林容不敢得罪他,墊著腳尖解開那滿是泥點子的鬥篷,兩根手指擰著,望了望四周,衣架上搭著她明日要穿的乾淨衣裳,索性走了幾步,扔在門檻處地上。
陸慎默默瞧著她,皺眉,有必要這麼嫌棄嗎?
見陸慎麵色很是不善,林容又沉默著去解他的腰帶、護腕、外裳,好半晌,到隻剩裡麵中衣的時候停住,擠出個笑來:“衣裳都濕了,君侯可要沐浴?妾身去外頭,命人給君侯取套換洗衣裳來。”
陸慎嗤笑一聲,故作姿態,轉頭往屏風後的浴桶而去。
林容呼了一口氣,披了外裳往屋外來,見丫頭婆子跪了一地,心裡暗罵:真是一來就叫所有人不安生,叫眾人都起來,喚了鳳簫過來,吩咐:“你去外頭問問跟君侯來的人,有沒有帶衣裳來?”
又吩咐翠禽:“屋子裡打碎了些東西,你領幾個小丫頭打掃一下,手腳輕些。”說著便沉默下來,陸慎來了,隻怕不是連夜回去,便是明兒一早回去。
沉硯素來心細,抱了一個牛皮紙包袱,交給鳳簫,問她:“君侯今兒是歇在這裡了?”
鳳簫那日在小閣樓,叫沉硯瞧了赤足,這時見了他很是彆扭,搖搖頭:“沒說。”隻說了這兩個字,便轉身走了。
林容賴在這裡不回去,一方麵是想把消息打聽得再清楚些,十年前的消息未免太陳舊了些,那老道士分明與師兄頗為熟悉,卻三緘其口,令人疑惑。一方麵也是有些怕陸慎再次留宿,自那日小閣樓之後,有些事情已經不是初來時那樣裝裝樣子,就能蒙混過去的了。
心裡又估摸著陸慎那樣忙,就算再對自己不滿,頂多就算派了下人來。尋常仆奴,軍士,林容自然可以擺起主子的架子推脫一兩日。不料,今日他竟然親自來了,還是半夜時分,想著又歎氣,不知那廝又會怎樣發作一番。
林容抱著那包袱坐在門口想了好一會兒,這才抱了衣裳給陸慎送進去,一件一件搭在那扇屏風上,站在外麵回話:“君侯,妾身把衣裳搭在屏風上了。聽沉硯說,您還沒用晚膳,妾身去廚下瞧瞧,命婆子弄幾樣小菜來,這裡簡陋,免不得要委屈君侯些。”
她說罷,便想著躲出門去,等他洗好了再進來。
不料,剛走到門口,便聽得裡麵陸慎吩咐:“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