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慎隻嗯了一聲,便跨步過去,沐浴過了,見林容低頭站在床邊,道:“安置吧。”
林容躺在裡側,見陸慎並沒有彆的動作,大鬆了一口氣。
不多會兒,屋外萬籟俱寂,隻聽偶爾蟲鳴之聲,陸慎呼吸勻稱,林容以為他已經睡著了,微微歎了口氣,翻身往裡對著牆,望著錦帳上的流蘇發愣。
驀地,陸慎轉過身子,一隻手仿佛不經意間搭在林容腰間,在鬢發間低語,那呼吸聲幾乎貼在耳邊:“你那日怎麼到那小閣樓去了,那處本沒打理的?”
林容屏住呼吸,喉嚨發緊:“我……我走錯了路……”
一麵掀開綾被,問:“怎麼就走錯了路?那處小閣樓得特地撐船去才到得了?”一麵又問:“白日叫人來問過了,你院裡的一個小丫頭說,你小日子已經乾淨了?今兒還吃了冰?”
林容聞言,閉上眼睛,不肯答話,重重掐著自己手臂內側,
陸慎見她不敢睜眼也不肯答話,手上漸漸用力,又問:“我瞧著你那日倒還好,怎麼晚間上藥的時候倒……”
話未說完,他手腕一轉,便把那婦人帶到自己懷裡,忽憶起那夜這婦人的香甜滋味,去捏她下巴,卻觸摸到一片冰涼的淚水。
陸慎腦子裡轟的一聲,立刻坐起身子來,猶不可置信:“你不願意?”從前縱使這婦人口口聲聲說不願意,但陸慎卻覺得那不過是這婦人羞澀小意罷了,心裡又怕他,並不覺得為真,反覺得頗有情趣。
說罷,陸慎見那婦人亦隨之起來,坐在枕榻上,綠鬢低垂,眉尖微蹙,眸如秋水,香腮旁兩團輕紅,隻默默流淚不語。
林容抬眼,見陸慎臉色已極為難看,她慢慢剝去自己身上的小衫,露出一片光潔來,輕起朱唇:“賤妾唯有此殘軀,不能報君侯恩德萬一。隻求君侯念在妾身今日,他日能留崔氏一門性命,妾身必定感念不儘。”
隻是嘴上說著願意,那淚卻流得更凶了。
陸慎默默瞧了她半晌,終是披衣而起,推門而去。
林容坐在床上,見大腿上那塊兒嫩肉,幾乎叫自己給捏紫了,長長籲了一口氣,過得一會兒,聽見翠禽進來:“主子,君侯怎麼走了?出門口的時候,還踹了沉硯一腳。”
林容穿上衣衫,從錦帳裡露出個頭來:“真的走了?”
翠禽點點頭:“走了!”
林容無聲地笑著,偏頭倒在床上,樂了一會兒,聞見那鴛鴦枕上沾著陸慎身上百濯香的味道,越瞧越不順眼,伸手扔在床下去,見翠禽還愣愣站著,勉強止住笑:“去睡吧,我沒事。”
翠禽把枕頭撿起來,見林容一臉淚痕,偏偏笑得極高興的樣子,一臉莫名了走了出去,搖搖頭。
曲嬤嬤那日得了林容的托付,自覺是信重之人,這時也敢掀開簾子進內來瞧,擔憂問道:“縣主,出什麼事了?”
林容並不掀開床帷,隻坐在床內歎氣,隱隱帶著哭腔:“嬤嬤,君侯大抵是真的厭惡我了。”
曲嬤嬤這才全然信了林容那日的話,站在窗前寬慰了許多:“縣主不要急,君侯大抵正在氣頭上,咱們先去姑老太太那兒,過得些時日,君侯消氣了,姑老太太再勸幾句,也就好了。”
她隻顧著勸慰林容,倒渾然忘記了問問到底是因為什麼事叫君侯這樣厭惡了的。
果不其然,自這夜過後,陸慎便再也不往林容這裡留宿,連帶著杭卿也來得少了,府裡眾人漸漸地便傳這位江州貴女是徹底觸怒了君侯,徹底失寵了,漸漸地也有些怪話傳到林容耳朵裡來,日常也不太恭敬起來。
開始的時候林容本不想搭理這些,那日見連翠禽這樣沉穩的也叫氣得在廊下偷偷哭,這才決定整頓一番。隻她也並不自己親自發落,派人去稟告杭卿。
杭卿自來小心謹慎,也拿不準君侯現如今到底是怎麼個意思,把若乾怠慢輕忽的丫頭婆子,都一一發落了一番,那些閒言閒語的也都打了二十杖趕了出去,親自同林容請罪:“都是奴婢的錯,沒把這些丫頭□□好。”
林容在廊下配藥,還是一貫地和煦:“沒有,你很好!”,笑笑又道:“我是不想發落誰的,隻安安生生的,便是大家的福氣了。”
如此,除了府中眾人多了幾分尊重,倒有了幾分剛到宣州那種無人過問的悠閒之態。
這般過了兩日,林容要的粗布麻衣也做好了,又命人取出幾塊銀子來,用剪子絞了,戥秤稱重,分成每個一錢半錢的模樣,分裝在好幾個錢袋裡。又配了些常用的藥丸,藥材。
她這裡暗暗準備著,隻等待時機,不料這日翠禽、鳳簫進來:“縣主,不知城裡出了什麼事,隻準進,不準出,您吩咐了,打發人上山去給通玄真人送東西,亮出了咱們府裡的腰牌,也不讓出去呢?”
林容皺眉,問:“打發人去問過杭卿姑娘了沒?”
翠禽點頭:“我親自過去問的,隻見她那樣子,倒仿佛不知這事一般,還說打發人去問問,再來回縣主。”
林容沉默了一會兒,聽鳳簫問:“縣主,你說是不是又要打仗了?我聽人說,咱們君侯雖破了這宣州城,可那東南方犄角處還有幾萬不安分的袁氏部將,連帶著這城裡好些人也不安分,就因著這個緣故,君侯才坐鎮宣州,遲遲不回雍州去。”
這話一出,屋子裡主仆幾人都沉默起來,良久,翠禽道:“鳳簫,這種事豈是你能瞎說的。終日滿園子亂逛,你從哪兒聽來的?”
鳳簫癟著嘴,搖搖頭:“我不說了。”
到了傍晚,杭卿便來了,手上拿著大紅封麵的請柬:“這是夫人那日在小終南見過的,秦太太的帖子,說是新取的兒媳婦添丁,是百日宴,請夫人過去坐一坐。”
林容手上拿著帖子,並不翻開來瞧,又聽杭卿道:“剛夫人打發人來問,我並不知此事,又派了小子去打聽。這才知道,這宣州城外的山上出了一窩流寇,前兒殺了城外一戶農家十幾口人,主公點了將剿匪,這才在城門口戒嚴。”
林容聽了,半信不信,搖了搖手上的請柬:“我今兒身子不太舒坦,頭有些沉,就不去赴宴了。你替我備了東西,送過去就是了。”
杭卿臉上為難:“這怕是不好,兩家本身親戚,她們家老太爺還教過君侯一年書,君侯那日也是要去的,也特地叫奴婢囑咐夫人,那日一定要去。”
林容實在是不想去,好容易叫陸慎厭惡了自己,並不想再碰見,出什麼意外:“隻怕我不熟,也不知說什麼好。”
杭卿笑:“夫人這就多擔心了,您是君侯夫人,你肯去,便隻是她們想著該怎樣同您說話,您要高興就多說幾句家常,要是沒了興致,便不說話也沒什麼。”
林容隻得點頭,又問:“你膝蓋好些了沒?”又命翠禽、鳳簫把她配的藥材拿出來,道:“這是我們家不外傳的方子,你煮了藥湯,每晚滾燙的泡半個時辰。”
杭卿忙接下:“多謝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