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惴惴不安地過了半個月,又果見沉硯來回稟:“一應車轎均已備齊。姑娘收拾好細軟,明日一早便可以啟程了。奴才想著姑娘不耐顛簸,先行半日陸路,再在渡口由水路而下,十日便可到江州。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林容自然是大喜,謝過了沉硯,便忙著命幾個丫頭收拾金銀細軟,又把陸慎那日送來的禮單細細瞧了一遍,心裡咋舌:竟是崔十一原先妝匱的三倍還多,這輩子就算什麼也不乾,也能在江州富貴一生了。
瞧著這樣的禮單,林容往日裡對陸慎的厭惡、怨恨頓時消散了一小半。財帛動人心,雖然陸慎這個人一身的毛病,勉強也能找出這一點優點來。自此橋歸橋,路歸路,倒也算拿得起,放得下。
沉硯安置好養悟齋一應事宜,便往陸慎寢院而去,還未進院,便聞得一陣女子哀求啼哭之聲:“奴婢自知死罪,求君侯念奴婢服侍老太太、太太儘心的份兒上,賜奴婢一個全屍。”
及進,沉硯這才瞧見,堂內跪著個婦人裝扮的女子,雖滿臉是淚仍舊跪得挺直。再近些,便見兩條拖出來的血跡,顯然已經受過刑了,這女子赫然便是杭卿。
陸慎沉著臉,問:“你跟隨我多年,深知我脾氣秉性,我當初雖不喜那崔氏,卻也是你的主母。倘若無一二內情,你怎敢如此算計於她?”
杭卿本在雍州侍奉老太太,誰知突被傳詔於此,心裡便大為不安,這樣的事,以君侯的性子,最恨欺瞞,倘若不知道便罷了,倘若有了懷疑,又哪裡可以隱瞞的呢?
她顫顫地跪在那裡,想著太太的話,說也是死,不說也是死,垂頭道:“當初宣州的事,皆是奴婢一人所為,不乾旁人的事。是奴婢嫉恨夫人,這才叫人引著江州軍士犯事。夫人深居內宅,一應雜事皆是奴婢吩咐,又截了奏報,她並不知情。”
陸慎不理,徑直問:“是太太吩咐你的?”
杭卿連連搖頭,並不肯承認:“不,是奴婢嫉恨夫人,這才離間的,是奴婢離間,才叫夫人負氣,跳崖而亡……”
在陸慎眼裡,她這個樣子,承認與不承認,又有什麼分彆呢?有些事情,是不需要白紙黑字的口供的,隻需自己相信即可。
陸慎哼一聲:“叫你失望了,崔氏還活著。”說罷,揮揮手,命人把一臉震驚的杭卿拖了下去。
沉硯這才上前稟告:“君侯,已安排好車船,夫人明日便啟程。”
陸慎嗯了一聲,坐在那裡好一會兒,仿佛沒聽見一般,複問了一句:“明日啟程?”
沉硯回:“是!明日啟程,乘船沿水路而下,隻天氣大寒,少許河段有冰淩阻塞,要月底才能到江州。”
……
林容這裡得了明日啟程的消息,幾乎高興得睡不著覺,沐浴過了,閉眼躺在床上,好半晌不能安眠。
索性又披衣起身,把金銀細軟並陸慎賞賜的財貨,細細清點了一遍,抱著禮單子在那裡安排:“咱們到了江州,也不必就得待在江州,到時另選一處小鎮,另買一處宅院。我記得江州有一處小城,春天的時候,一大片金燦燦地油菜花,山上間錯種著桃花、梨花,屆時,漫山遍野都是粉白相間。”
“最好能開一處醫館,也做一點有用的事,那藥典也要編起來,不說彆的,便是自己用藥也方便。等天下太平些了,還可往四周去瞧瞧,江南名勝古跡頗多……”要是能去師兄往日去過的地方,走一走,那便更好了。
她慢慢暢想著,連眼神都明亮起來。鳳簫便笑:“縣主何時這樣財迷,這些東西都清點四五遍了?”
獨翠禽憂心忡忡:“縣主,此次回江州,是省親麼?”
驀地,聽得外間一聲咳嗽,陸慎推門進來,瞧見的便是這樣一副其樂融融的場景,那女子撐著下頜,巧笑嫣然,臉上的表情是他從未見過的暢意鮮活。
見他來,丫頭們忙退下,林容一時愣在那裡,臉上的笑意也隨即隱下,好半晌才福身行禮:“君侯!”
陸慎站在那裡,道:“本侯是來告訴你,當日宣州之事,杭卿已經招了。”
林容點點頭,並不大關心:“喔!”
陸慎皺眉,問:“你不在意?”
林容心裡忖度,既然已經叫她大歸江州,也沒必要鬨得那麼僵,斟酌道:“崔陸兩家頗有舊怨,便是君侯也不喜崔氏女,太太這樣做,也是預料之中的事。如今君侯既放我回江州,那太太自然也就沒有厭惡我的必要了,又何必多生是非。”
陸慎本捧茶欲飲,聞此言,冷著臉站起來,一言不發,拂袖而去,當即出門吩咐沉硯:“立刻備馬,回雍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