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朵張了張口,想要問一句“爹是不是也死了”。
秦秋婉不想與她多聊林元鐸,這孩子身量和容貌看似成人,其實還是個孩子。當即道:“你把湯喝了,然後回去歇會兒,我去找你哥。”
雲朵乖乖點頭。
如此乖巧可人,秦秋婉看得心裡一軟,摸了摸她的發,才走出門去。
林右琅的院子裡,秦秋婉還沒走近,就聽到老婦人的哭聲。
秦秋婉一步踏進門,就看到老太太吳氏在哭,林右琅正遞帕子,看到她來了,林右琅眼神閃躲:“娘……”
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吳氏今年已經六十多,滿臉褶子,看到秦秋婉後,哭聲一頓,擦了擦眼淚,脊背挺得筆直,板起臉道:“我不想見你。”
“喲,”秦秋婉不疾不徐進門:“還擺婆婆的譜呢?”
她從懷中掏出一封有些陳舊的婚書,放到了吳氏麵前:“看到沒,我不再是你林家婦,你到了這兒卻不想見主人,那你來做甚?”
吳氏看著那舊婚書上的衙門公印瞪大了眼。
若是沒記錯,這玩意兒應該放在衙門留檔才對。
兒子回家後一聲不吭。吳氏問了隨從,得知夫妻兩人吵了架,還是因為樓玉蓉不讓龔瑩瑩進門而吵架,再多的,隨從也不敢多言。
隻兒媳敢和兒子吵架,還有不讓龔瑩瑩進門這兩樣,吳氏就滿心怒氣!
夫為妻綱,嫁進門就該聽話,她可倒好,還敢和夫君吵鬨。再說,龔瑩瑩哪裡不好,要說家世不夠,可曾經的林家也是村裡人,又高貴到哪兒去?
吳氏也並不是多喜歡龔瑩瑩,願意接納她,一來是兒子孫子願意,二來,她也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心思。比如,樓玉蓉這個兒媳家世太高性子太跋扈,這些年來她沒能得兒媳儘孝膝前……要知道,村裡的兒媳進門之後,每日得早起給公公婆婆燒洗臉水,伺候著洗完臉後就得把早飯雙手奉上,稍微哪裡做得不好,婆婆就能打罵。
老話說“多年的媳婦熬成婆”,意思就是熬成了婆婆就算熬出了頭。哪怕是城裡,兒媳也要給婆婆晨昏定省,親自端茶奉水。同樣需要熬成了婆婆才好過。
可樓玉蓉則不同,剛成親那會兒還勤快了幾日,她多說了幾句,後來就乾脆不去,她時常在兒子耳邊念叨,念得多了,就被挪到了外頭另住。
一晃這些年過去,吳氏對兒媳那是滿腹怨言。所以,她特彆想要一個聽話的孫媳。
龔瑩瑩乖巧,家世不高,靠著她進了門後,不敢對她不恭敬。
所以,她今日上門,就是想和孫子商量一下,儘快想法子上門提親。如果兒媳不答應,可直接越過兒媳……可她所有的打算在看到這封取回的婚書後,都化為烏有。
她顫著聲音問:“這是何意?”
秦秋婉手指敲了敲婚書:“很明顯的事嘛,婚書在此,這門婚事不存在,我已然不是林家婦,當年林元鐸親自寫下字據,若是他再為了方秋意母女倆虧待我們母子,那就留下這些年所積攢的所有錢財自己離開。如今到了兌現承諾的時候。”
吳氏隻覺腦中一片空白,眼神掃過屋中的擺設,也就是說,這些東西包括那些鋪子都不再屬於兒子,也就不再屬於她了?
“不可能。”吳氏聲音加重:“林家所有的東西都是我兒子辛苦攢下來的,你說他虧欠,證據呢?”
秦秋婉揚眉:“你彆一副我欺負了他的模樣,林元鐸會做生意,人也不蠢。如果不是他錯在前,又怎會把這些東西拱手送給我?至於證據,我不想再提那些讓我傷心的事,你自己回去問他便是。”
她看向身邊婆子:“公子剛中暑氣,還沒養好身子,不宜費神。送客。”
婆子立刻走到吳氏麵前,伸手一引。
吳氏差點被氣瘋,以前兒媳不愛讓她回來,可隻要她回來兒媳就得好好待她,現在竟然直接攆人。她惱怒道:“你彆這麼跋扈。”
秦秋婉含笑回望:“送客!”又緊接著道:“您若是年紀大了走不動,我便讓人抬你出去。”
吳氏:“……”
真的被人抬了扔出去,以後她還怎麼見人?
眼看婆子躍躍欲試,她霍然起身:“這林家所有的家業都是我兒賺來的,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要把我們母子趕走,沒門。我就不信這天底下沒個說理的地方,你給我等著。”
撂下狠話,她抬步就走。
秦秋婉沒有去追,看向靠在床上的林右琅:“方才我對你祖母說的話,你也都聽到了。那些都是事實,你爹已經離開了宅子,你們兄妹以後跟著我。當然了,如果你願意跟著你爹,我也不攔著。”
林右琅也被這消息震得呆住,好半晌才回神:“何至於此?”
秦秋婉麵色慎重:“我說過,我恨方秋意母女。凡是想要幫助她們母女的人,就都是我的仇人。我不會和仇人同住一屋簷下,如果你執意要娶龔瑩瑩,那麼,你也不再是我兒子,我就當我這輩子隻生了雲朵。”
林右琅麵色發白:“娘,可我占了她便宜……”